第二天清晨，媽媽要去菜市場賣菜。

我默默跟在她身后。

菜市場門口車流不息，我看著對面飛馳的汽車，想著如果撞上去，是不是就可以在一瞬間結束了？

應該不會很痛吧。

只要結束了，家里的負擔是不是就可以清零了。

媽媽忙著擺攤，無暇顧及我。

我一步步挪向馬路邊緣，盯著遠處越來越近的車輛。

“姐姐，你要干什么呀？”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我低頭，是一個小男孩正拽著我的衣服。

“我想去死?！?/p>

幾乎不經(jīng)過大腦的思考，這句話就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

“去死？為什么?。课覌寢屨f死掉就吃不到糖葫蘆和蛋糕了！”

“死是最糟糕的事情！”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記憶的鎖。

曾經(jīng)，因為我不斷手術而脆弱的腸胃，總是吃不了幾口飯菜。

媽媽和姐姐總會費盡心思為我補充營養(yǎng)。

姐姐會把水果搗成最細膩的果泥，一點點喂給我。

媽媽會用熬了許久的米湯，滴上兩滴香油哄我多吃一口。

她們總是笑著說：

“我們昭昭要多吃一點，才能身體健康?！?/p>

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吃過她們專門為我做的任何東西了。

“糖葫蘆和蛋糕......我也吃不了這些的?！?/p>

我呢喃自語。

那些溫暖的畫面在腦中閃過，心口比胃更疼。

小男孩歪著頭，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包著彩色糖紙的水果糖，輕輕地放在我掌心：

“姐姐這個給你！很甜的！”

“我奶奶說，活著才能吃到好多好吃的東西！姐姐你要好好活著呀！”

他沖我揮揮手，跑回了不遠處一個賣菜的老奶奶身邊。

我攥著那顆還帶著溫度的糖，呆呆地站在原地。

馬路對面的車流依舊呼嘯，我卻好像失去了走過去的力氣。

媽媽收攤過來，看見我手里的糖，皺了皺眉：

“哪里撿來的臟東西，快扔了?！?/p>

她拉過我，匆匆往家走。

那顆糖，我終究沒有吃成。

但它在我手心里，攥了一路。

家里的燈光比路燈還要昏暗。

媽媽端上桌的只有一盆寡淡的青菜和一小碟咸菜，米飯也帶著陳米的氣味。

這些東西對我的腸胃而言，無疑是毒藥。

姐姐把飯碗重重地擱在我面前，冷笑道：

“吃啊，你不是總喊餓嗎？這么金貴的胃，吃點普通飯菜總歸吃不死吧？”

她盯著我，眼神里淬著冷意：

“要是真吃死了，倒省心了?！?/p>

明知道不能吃，但我更怕她發(fā)火。

我慢慢拿起筷子，默默地把那些粗糙的食物塞進嘴里，強行咽下。

胃里很快就像有火在燒，絞痛一陣痛過一陣。

夜里，我疼得縮在雜物間的床上，渾身冷汗。

我想，就這樣疼死過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