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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傅瑾年傅瑾容同老太太先被抓走,緊接著,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廝們,就像是過境的蝗蟲一般,將府里洗劫一空,全都跑了個干凈,就連池子里的鴨子都捉走,用板車麻袋裝著,花瓶拿不走的都砸碎了。
內(nèi)院老太太大姑娘的東西搶干凈了,這起子人又把眼睛釘在了大少爺院子。
雞飛狗跳了一夜,三個人連失意的時間都沒有,所有蠟燭都拿出來點,點的燈火通明,坐在院子里拿菜刀守了一宿,等天亮了,所有的人都走干凈,諾大一個傅府里,只留下枳實陳金娘子還有陳三三個活口。
陳金娘子哭的滿面灘涂,襟口濕漉漉,眼睛腫的一指多高,一看陳三呆愣愣的成了個木頭人,枳實雖面色蒼白還冷靜著,到了這般田地心里還是暗暗點頭。
陳金一把拉住了枳實的手,把她顫抖冰涼的攥在一起的手掰開,瞧見虎口處一抹血色,上面印了個梅花印子,心頭愁腸百蓄,狠狠嘆了一口氣。
“真是沒良心的,老太太還家來呢,全都偷了東西跑,從前那些忠心也不知哪里去了,我就看老太太回頭怎么收拾他們!”
枳實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想著傅瑾年在監(jiān)里吃苦的樣子,心口一陣一陣的鈍疼。
他這樣高傲的人,必定比她更痛苦罷。
陳金抹抹眼淚,拍一拍枳實的手:“如今不相干的人都走干凈了,咱們的日子不能不過,收拾收拾吃點東西,等一會兒咱們?nèi)タh衙活動活動給老天天大姑娘也送一口軟和的?!?/p>
枳實點了點頭,由著陳金拉著她兩個人攜手進(jìn)廚房去,打了火洗了米,拿小砂鍋煮了點米粥,就著昨日炸好的小魚兒狠吃了一頓,又和面烙了肉餅,下了爛面條裝進(jìn)食盒里,撿了幾件枳實的衣裳,三個人相攜出了傅府。
傅家在吃穿上向來不苛待奴婢,枳實一向畏寒,雖已經(jīng)暮春,但還是手腳冰冷,不出門在廚房里的時候穿的一向是半厚的夾襖,就連陳金娘子的衣裳都要更厚幾分。
可出了府門,沒了傅府高墻擋風(fēng),雙腳邁進(jìn)胡同里,才曉得春日陰潮,冷風(fēng)透骨。
三個人相扶著,一路上抄著近道去了縣衙,陳金腆了臉,給看門的舍了一塊銀角子才進(jìn)了監(jiān)獄的門。
獄卒那里不放行,眼睛瞄著枳實頭上戴著細(xì)銀簪子,枳實從懷里掏出來一塊分量差不多的銀角子給他,那官差才冷笑著打開了獄門。
撲面而來便是一股酸腥。
平陵鄉(xiāng)平日并沒有什么官司,如今諾大一個獄里,也只住了傅家三個主子而已。
靜悄悄的沒有什么聲音。
獄卒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幾句快著些,墊了墊銀子心里還是滿意,關(guān)上大門守在門口,給三個人行了方便。
陳金輕聲試探著叫了幾聲老太太,聽見傅瑾容的聲音從監(jiān)獄最深處傳出來,還沒邁開腿去就先紅了眼睛,抬起袖子把淚花抹了抹,領(lǐng)著枳實陳三快步往里邊走去了。
越往里走越是不見陽光。
枳實胸口砰砰跳,喉嚨口像是滯住了一般,一間一間囚室看,看的都瞧見最那頭焊著鐵柵欄的墻,聽見一聲咳嗽,一偏頭才看見正襟危坐一身雪白的那個影子,枳實嗓子里那點酸澀忽然就化開了。
三個人異口同聲道:“大少爺?!?/p>
傅瑾年沒被拷打,相反,有王秀才私底下行方便,他蓋的被子還更厚些。
不過也就是被子厚些,吃食上也還是干饅頭涼井水,他身子一向都并不強(qiáng)建,昨晚上只吹了一夜冷風(fēng),就發(fā)起燒來。
靠著墻勉強(qiáng)坐著,迷迷蒙蒙的只看見門口一個纖細(xì)的影子,頭上閃著銀光,他半夢半醒的,心里希望是枳實。
隔著木圍欄,枳實她們還是看出來傅瑾年生病了,枳實心里酸的直抽氣,想跑出去找那個獄卒請他找個郎中,卻被陳金一把拉住了。
“枳實別去,你若是去了咱們不及說話就得叫人家攆出來,老太太大姑娘不能不看??!”
老太太悶悶的咳嗽聲從拐角傳來,大姑娘嚶嚶的哭著,枳實聽見聲猛地頓住腳,眼淚刷的一下打濕了臉頰,緩緩轉(zhuǎn)過身,看呼吸急促的傅瑾年,覺得他也在看她。
陳金拉了枳實一把,枳實最后看了一眼傅瑾年,還是乖乖跟著陳金去看老太太了。
老太太真的沒想到來看她的竟然是陳金。
她院子里的大丫鬟同她親厚的如同親祖孫,他早就想好了退路給幾個如花似玉的大丫鬟,聽見叫聲還以為是自個兒耳朵聽岔了聲,可萬萬沒想,她們竟然來都沒來!老太太驚愕了一霎,泛起兩滴渾濁的淚花,但沒叫孫女看進(jìn)眼睛里,飛快的拿手背抹掉,心里面又是氣又是覺得無助,看著陳金就譬如再造的菩薩。
她聲音早就不似前幾天那樣溫和,板板整整帶著些生硬的冷意:“陳娘子,多謝你來看我,我有一句話叫你傳,事成之后,我有重金謝你。”
陳金一愣,默默又要流出來的眼淚道:“老太太這是哪里話,老奴為老太太做什么都是該當(dāng)?shù)?,先不說了,我下了軟爛面條還有肉餅,快趁熱吃一碗。我不能常常來,這肉餅委屈老太太省著點用......”
陳金一邊把熱熱的面碗遞給老太太一邊喋喋不休,枳實冷著臉把另一碗面給傅瑾容,傅瑾容帶著淚狠狠扒了幾口面條,一塊豬肉嚼了半晌舍不得咽下去。
老太太打斷陳金的話,把面碗擱到地上一把拉住陳金的手,正色道:“如今我也不同你廢話,我只告訴你,咱們家是不成了?!?/p>
傅瑾容正滿口嚼著面條,聞言身子一僵,含著滿嘴的東西,嗚嗚咽咽的哭出來,老太太沒有多看她一眼,冷靜道:“我昨日已經(jīng)問了瑾年,如今這事并沒曾觸動上面,是此地太守的手筆,咱們家是被塊鐵板撞了。參與萬人書署名的各家都已經(jīng)陸續(xù)被抓了,全都在趕來的路上,此事干系很大,不好便是全家斬首,好了就是男丁流放,女眷淪為官奴?!?/p>
老太太說到這兒,眼睛暗了一瞬,同陳金接著道:“我老骨頭一把就算了,只是瑾容她不成,趁著現(xiàn)在還沒抄家,去賬房領(lǐng)一注錢,越多越好,等著塵埃落定,把瑾容贖出來,你們好好過日子?!?/p>
她說完了這許多話,臉上終于露出一點安慰的笑意。
陳金卻是越聽越是泣不成聲,抖著肩膀道:“老太太,奴婢無能為力了,府上的奴才們把府里搜刮的一干二凈,賬房里更不肖說,所有人,全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