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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從上次山里驚魂之后,林晚照暫時沒找傅云深的茬,一連幾天都安分得很。
她把采回來的草藥搗碎,混合著一種奇怪的油脂,熬制成墨綠色的藥膏,每天晚上偷偷涂在臉上的疤痕處。那藥膏氣味刺鼻,但她毫不在意。
除了治臉,她還把院子后面那塊荒地給翻了出來,撒上了幾把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菜籽。為了這塊巴掌大的菜地,她可以說是傾注了全部心血,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挑水澆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終于盼著地里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綠芽。
這點綠色,是她來到這個灰撲撲的年代后,看到的唯一一點希望。
傅云深將她所有的舉動都看在眼里,心里的困惑也與日俱增。這個女人,時而粗暴如猛虎,時而又細致如農(nóng)婦,他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而這份難得的平靜,在傅建軍一家看來,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上次訛錢不成,反被一個肥婆當眾羞辱,這口惡氣他們怎么也咽不下去。
這天夜里,月黑風高。傅建軍領著他那好吃懶做的兒子傅寶根,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林晚照家的院墻外。
“爹,咱真要進去?那肥婆可兇得很。”傅寶根有些發(fā)怵。
“慫什么!”傅建軍壓低聲音罵道,“她再兇也是個女人,還能吃了咱們不成?今天非得給她點顏色看看,讓她知道知道,得罪咱們傅家的下場!”
傅建軍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雙明顯比自己腳大好幾號的破舊解放鞋換上。
父子倆翻進院子,直奔那片剛冒出新芽的菜地。他們像兩頭闖進菜園子的野豬,對著那片可憐的綠意,一通猛踩猛踹。
不一會兒,原本生機勃勃的菜地,就變得一片狼藉,嫩芽被踩進了泥里,只留下一地雜亂的腳印。
“爹,這樣行了嗎?”
“行了,走!”傅建軍看著自己的“杰作”,滿意地笑了。他特意留下這雙大碼鞋的腳印,就是要讓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傅云深那個“吃里扒外”的小畜生,為了報復林晚照而干的。
第二天一早,林晚照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片被毀于一旦的菜地。
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血壓“蹭”地一下就飆到了二百八。
“誰——干——的——!”
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震得屋頂上的茅草都簌簌發(fā)抖。
傅瓊姿和傅云深聞聲從各自的房間里出來,看到院子里的慘狀,也都是一愣。
傅瓊姿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弟弟。這......這不會是云深為了報復那個瘋女人,才......
她的眼神變化,沒能逃過林晚照的眼睛。
林晚照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她辛辛苦苦種的菜,不僅被毀了,她名義上的“丈夫”,還被自己的親姐姐懷疑。
這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走到那片狼藉的菜地前,看著泥地里那幾個清晰又突兀的男人腳印,氣得渾身肥肉都在顫抖。
這不僅是她的心血,更是她未來改善伙食、補充維生素的希望?。]有蔬菜吃,她這肥還怎么減?
她猛地轉(zhuǎn)過身,一雙被怒火燒得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傅云深。
她伸出粗壯的手指,直指著他,吼道:“是不是你干的?!”
傅云深看著地上的腳印,那尺寸明顯比自己的腳要大上一圈。他抬起頭,迎上林晚照的目光,那雙清冷的鳳眸里沒有半分畏懼,只吐出兩個字:
“不是?!?/p>
他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林晚照卻像是完全沒聽到他的辯解,她指著菜地旁邊的田埂,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厲聲命令道:
“我不管是不是你!”
“這菜地是在我家被毀的,你就得給我負責!”
“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跪到那上面去!”
傅瓊姿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求情:“林晚照,你不能這樣!這腳印一看就不是云深的,你怎么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他!”
“我冤枉他?”林晚照冷笑一聲,“他是我的男人,他家的親戚找上門,也是我這個瘋婆子擋在前面?,F(xiàn)在我家的菜地被毀了,讓他跪一下怎么了?還是說,在你眼里,他跪得,我這幾顆菜苗子就毀不得?”
這番歪理,把傅瓊姿堵得啞口無言。
“跪下!”林晚照再次對傅云深吼道,聲音里充滿了不耐煩,“什么時候我想明白了,你什么時候再起來!”
傅云深看著她,看著她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看著她眼底那毫不講理的蠻橫。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姐姐焦急的目光中,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走到田埂邊,撩起衣擺,緩緩地跪了下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稀薄的晨霧,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孤寂而倔強的影子。
傅瓊姿看著這一幕,心疼得幾乎要碎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林晚照罰完傅云深,卻并沒有就此罷休。
她走到傅瓊姿面前,冷冷地命令道:“你,給我看好他。他要是敢偷懶,敢起來,你們倆今天,就都沒飯吃!”
說完,她便不再看他們姐弟倆,怒氣沖沖地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你去哪?”傅瓊姿下意識地問道。
“去找大隊長評理!”林晚照頭也不回地吼道。
傅瓊姿徹底愣住了。
她......去找大隊長?
她不是已經(jīng)認定是云深干的,并且已經(jīng)懲罰他了嗎?為什么還要去找大隊長?她到底想干什么?
院子里,只剩下姐弟倆。傅瓊姿看著跪在田埂上,脊背挺得筆直的弟弟,心里亂成了一團麻。
而傅云深,默默地跪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晨風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fā),他的眼神卻異常的平靜。
他不明白林晚照的舉動。
如果她真的相信是自己毀了菜地,那她此刻應該是在享受報復的快感,而不是怒氣沖沖地去找大隊長。
如果她不相信是自己,那她又為何要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
罰他跪在這里,又去找大隊長評理......
這看似愚蠢又自相矛盾的舉動背后,到底藏著什么他不知道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