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曾是全一中最令人羨慕的男生。

不僅因為他長相俊朗、成績優(yōu)異，更因為他的身后永遠(yuǎn)站著虞梔，那個耀眼又冷傲的校花，卻唯獨(dú)將他放在心尖上。

他們從小青梅竹馬，約定好要考同一所大學(xué)，甚至連未來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直到那天，她爸爸和他媽媽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

她媽媽當(dāng)場崩潰，從陽臺一躍而下，血濺在了她純白的校服上。

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她從天之驕女跌入地獄，看他的眼神只剩下蝕骨的恨。

她恨他，報復(fù)他，撕毀了他們所有的合照和約定，讓他滾出她的世界。

他如她所愿滾了，用最徹底的方式，從她的世界永遠(yuǎn)消失！

十年后，她已功成名就，身側(cè)站著家世相當(dāng)、容貌出眾的未婚夫。

直到一次偶然，她重返母校，在早已廢棄的課桌抽屜深處，摸到一封遲到了多年的絕筆信。

信的最后一句是：“虞梔，我用命贖罪了，現(xiàn)在，你能原諒我了嗎？”

……

南華一中，高三體育課。

體育老師臨時有事，讓體育委員組織活動。

于是，班里那幾個以欺負(fù)程敘為樂的男生又開始了他們的“日?！?。

“程敘，過來！背著這個沙袋，去跑圈！沒跑到下課不準(zhǔn)停！”體育委員指著地上一個沉重的軍用沙袋，語氣惡劣。

程敘沉默地走過去，沒有一句爭辯，費(fèi)力地背起那沉重的負(fù)擔(dān)，一步步走向跑道。

自從那件事后，全班，甚至全校，幾乎所有人都在用這種方式為虞梔出氣。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校服，額前的碎發(fā)黏在蒼白的臉上，肺部像破風(fēng)箱一樣嘶啞地疼痛，就在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死去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瞥見了操場邊樹蔭下的那一幕。

虞梔倚靠著梧桐樹，身姿依舊清麗挺拔。

而她身后，摟著她腰的是她的新任男友，沈之淮。

沈之淮不知道說了什么，逗得虞梔唇角微勾，她低笑一聲，竟側(cè)過頭，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斑駁地灑在他們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畫，卻瞬間刺痛了程敘的眼。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停了一秒，痛得他幾乎踉蹌摔倒。

曾幾何時，站在她身邊，享受她全部溫柔和寵溺的人，是他程敘。

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她是天之驕女，是南華一中所有男生遙不可及的夢，卻獨(dú)獨(dú)把他放在心尖上。

她會每天給他帶溫?zé)岬呐Ｄ?，會熬夜給他整理筆記，會在他胃痛疼得冒冷汗時笨拙地給他揉肚子，紅著臉頰威脅他不許吃辣。

他們約定要考同一所大學(xué)，連未來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一個隨她姓虞，一個隨他姓程。

她曾捧著他的臉，眼神亮如星辰，說：“阿敘，我的未來每一步計劃里都有你。”

可這一切，都在那個不堪的午后，徹底粉碎。

虞梔的爸爸和程敘的媽媽睡在了一起。

而這一幕正好被虞梔媽媽撞見，沒過多久，她就自殺了。

而虞梔爸爸也在丑事敗露后，跟程敘的媽媽私奔了。

一夕之間，她失去所有，滿腔恨意無從宣泄，于是，她徹底恨上了他。

就像現(xiàn)在，她明明看到了他踉蹌狼狽、快要昏厥的樣子，卻只是勾出一抹嘲諷的冷笑，然后更緊密地貼近了沈之淮的懷里。

那抹笑，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進(jìn)程敘心里。

他明白她的恨。

可是……她的家沒了，他的家也沒了啊。

他同樣失去了唯一的媽媽。

他們身后，都同樣空無一人了。

他痛得幾乎直不起腰，卻還是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血腥味，強(qiáng)迫自己爬起來，繼續(xù)機(jī)械地奔跑。

直到下課鈴聲如同救贖般敲響，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重重癱軟在地。

他掙扎著爬到籃球架下的陰影里，只想喘口氣。

然而，沈之淮卻拿著一瓶礦泉水，笑著走了過來。

“程敘，跑了那么久，很熱吧？我給你降降溫?！?/p>

說著，他手腕一傾，整瓶冰涼的礦泉水就從程敘頭頂澆了下去！

“啊！”

程敘被凍得一個激靈，水流進(jìn)眼睛，又澀又痛，濕透的頭發(fā)黏在臉上，更加狼狽。

沈之淮俯下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溫和又惡毒地挑釁：“怎么樣？很痛苦吧？誰讓你有個那么會勾引人的婊子媽呢？如果不是你媽，梔梔怎么會同時失去父母？你媽倒是爽快了，跟著男人跑了，留下你……你就該替你媽贖罪，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贖罪！”

程敘閉上眼，任由水流混著汗水從臉頰滑落。

他沒有力氣爭辯，也沒有力氣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著這鋪天蓋地的羞辱。

等他說完，程敘用手撐地，想要站起來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此時——

“嘎吱——！”

他們身旁那個巨大的籃球架，竟然毫無征兆地?fù)u晃了一下，然后猛地朝著他們倒了下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清麗的身影從側(cè)面猛沖過來！

是虞梔！

她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驚慌和急切，目標(biāo)明確，沒有一絲猶豫，她直接撲向了沈之淮，一把將他緊緊摟住，用一個保護(hù)欲十足的姿勢，迅猛滾向幾米開外的安全地帶！

幾乎就在同時——

“轟！??！”

巨大的籃球架重重砸了下來，金屬框架狠狠砸在了程敘的腿上、身上！

“咔嚓——”

清晰的骨頭碎裂聲響起。

劇痛瞬間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經(jīng)，程敘眼前發(fā)黑，痛得幾乎暈厥，卻在那一片模糊的視線里，清晰地看到——

虞梔緊緊抱著驚魂未定的沈之淮，站在安全的地方，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在他慘不忍睹的腿上停留了一瞬，極快地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波動，但下一秒，就被更深的冰冷和恨意覆蓋。

她沒有上前。

沒有詢問。

甚至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她只是冷漠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牽著沈之淮的手，徑直離開了。

仿佛他只是路邊一只被車撞傷、無關(guān)緊要的野貓。

程敘望著她毫不留情離開的背影，心臟那片被撕裂的傷口，仿佛又被狠狠捅穿，痛得他連呼吸都困難。

她真的一句話……都不肯再跟他說了嗎？

哪怕他變成這樣，鮮血淋漓地躺在這里……

他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他腦海里最后定格的，是那個午后，她抱著母親冰冷的尸體，滿身是血，用那雙猩紅、充滿無盡恨意的眼睛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是，程敘，我們回不去了?！?/p>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消毒水味道濃重的病房里。

“你醒了？”護(hù)士記錄著什么，“醒了就好，趕緊通知你家長過來一趟。”

程敘茫然地看著四周，聲音沙啞：“……我怎么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走進(jìn)來，面色凝重地看著他：“程敘同學(xué)，你之前的檢查報告出來了。你……得了胃癌，已經(jīng)是晚期了。必須馬上通知你的家長，我們需要盡快商討治療方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