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聿皺緊了眉頭，語氣不善。

“蘇韶寧你夠了！阿云只是欣賞我，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大家好不容易坐下來一起吃頓飯，都一把年紀(jì)了，你別沒事找事！”

小磊立刻把面前的湯碗朝我推過來，湯汁潑了我一身。

他得意地指著林清云。

“你才不是我外婆！她才是！她穿得比你漂亮多了！”

女婿贊許地摸摸外孫的頭。

“寶貝真聰明，知道誰對你好。以后可別學(xué)有些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窮酸氣。”

小磊揚(yáng)起下巴。

“我才不要這個老太婆！云云外婆會給我買進(jìn)口玩具，還帶我去游樂園！她連糖都不讓我多吃，小氣鬼！”

林清云適時從包里取出一個玩具車，柔聲道。

“小磊乖，這是外婆從國外給你帶回來的限量版?！?/p>

飯桌上一片祥和的笑聲，女兒碰碰我胳膊。

“媽，差不多得了，好好一頓飯，你別再鬧了！”

我看著袖口洗得發(fā)白的痕跡，胸口像被撕開一道口子。

“我鬧？”

“你們其樂融融的時候，有誰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猛地掀翻餐桌。

碗盤碎裂聲中，林清云尖叫著躲到宋南聿身后，女兒慌忙跳開，女婿西裝上濺滿菜湯。

宋南聿護(hù)著林清云，暴怒地瞪著我。

“你瘋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和潑婦有區(qū)別嗎！難怪小磊不喜歡你！”

我看著滿地狼藉，突然笑出聲。

“對，我瘋了。瘋了才會給你們當(dāng)牛做馬幾十年，瘋了才會把養(yǎng)老錢給你創(chuàng)業(yè)！”

女兒氣急敗壞地跺腳。

“媽！你除了會發(fā)脾氣還會什么？連云姨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真不知道爸當(dāng)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我擦掉臉上的油漬，深吸一口氣。

“你說得對！從今以后，你們這一家子，我都不會再管了！讓你們嘴里那個云云外婆管去吧！”

說完，我直接扭頭就走。

回到家中，眼淚終于忍不住涌出來，不是委屈，是恨。

恨他們的無情，更恨自己的愚蠢。

我抬起淚眼，視線落在床頭柜上那張蒙塵的合照上。

兩個穿著舊軍裝的年輕人，在北大荒的雪地里肩并肩。

宋南聿那時眉眼清亮，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們是知青點(diǎn)里最要好的一對。

他省下白面饅頭偷偷塞給我，我在煤油燈下教他認(rèn)草藥。

恢復(fù)高考后我考上了，他沒考上。

我不顧家里反對，硬是嫁給了他。

他說：“韶寧，有我一口吃的，絕不讓你餓著?！?/p>

林清云是年末來的南方知青。

我看她瘦小，不適應(yīng)北方氣候，常讓她來屋里取暖。

不知從何時起，她看宋南聿的眼神帶了些別的意味。

她開始格外注意打扮，總找借口來家里，說是找我，眼睛卻總往宋南聿身上瞟。

有回我撞見她往他口袋里塞手帕，上面繡著歪扭的“云”字。

我質(zhì)問宋南聿，他卻說我多想，，清云只是感激我們照顧她。

可信任一旦裂了縫，再也補(bǔ)不回。

后來我當(dāng)上老師，分了這套房。

林清云嫁了個有錢的個體戶，來得反而更勤，總帶著稀罕物件，宋南聿看她的眼神也漸漸復(fù)雜。

懷孕后我反應(yīng)大，宋南聿在廠里效益不好。

為了一家子，我咬牙辭職，用攢了多年的錢買下這房子。

孩子剛滿月不久，宋南聿就說南方機(jī)會多，要出去闖闖，下海經(jīng)商。

頭幾個月還寄錢，后來就少了。

理由總是生意不好做，應(yīng)酬要花錢。

我?guī)е⒆樱恿慊?、糊紙盒、搬?.....硬是挺了過來。

五年前，他興奮地告訴我。

“韶寧，有星探看中我了！說我這氣質(zhì)特別適合做知識類網(wǎng)紅?！?/p>

我看著他眼里的光，就像當(dāng)年在知青點(diǎn)他說起理想時一樣。

我二話不說，隔天就去銀行把所有養(yǎng)老錢取出來給他創(chuàng)業(yè)。

他緊緊抱住我：“等我紅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臨走時，他把女兒女婿都給帶上了，說是當(dāng)助理，只留我一個人在老房子里等。

這一等，就是五年。

我以為所有的苦，都是為了這個家。

可現(xiàn)在呢？

我看著照片里那個眼神清亮的青年，又想起剛才那個護(hù)著小三、指責(zé)我是潑婦的男人。

心口那片被撕開的地方，冷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

我打開相框后面的扣子，取出那張泛黃的照片，沒有絲毫猶豫，從中間撕開。

他的那一半，落進(jìn)了角落的垃圾桶。

而我這一半，被我緊緊攥在手里。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巨響。

“砰！”

沉重的撞擊聲震得墻壁都在顫動。

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物品拖拽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