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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傾月打開桌上的包袱,看到里面塞了幾錠金子,還有幾張大金額的銀票,足夠他們姐弟兩個一年的開銷。
無論溫卿言動機(jī)如何,這份沉甸甸的心意還挺感人。
她把包袱重新系好,走到床邊拍拍裝睡的傾塵,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需得離開這兒,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p>
傾塵睜開眼,目光清澈地望過來,她將他眼底的疏離看得分明。
他到底還是怨恨自己親手削去了他的手臂。
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像是個木偶,任憑傾月如何勸慰,他都不肯理會。
突然,一只黑貓躥到面前,揚起爪子,沖著傾塵的半張臉撓了過去。
可惜它高估了腿的長度,一爪子用了十足的氣勢也只撓到了少年垂在肩側(cè)的一縷頭發(fā)絲,緊接著,它就被傾月拎了起來。
“哪里來的蠢貨,竟欺負(fù)到我家小弟頭上來了?!?/p>
傾月抓著它的頸子,在半空中晃了晃,那只渾身黑透、唯獨四只爪子帶了點白毛的貓胡亂蹬著短腿,“喵嗚”叫了兩聲,似在表達(dá)自己的不滿。
本想把貓扔出房間,但她注意到傾塵似乎對這只貓很感興趣,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一直在它身上打轉(zhuǎn)。
“你喜歡?”
傾塵抿著毫無血色的唇,眼睛卻亮亮的,不肯從它身上移開目光。
難得有東西可以在這時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傾月微笑著將貓放在他懷中,拍拍他蒼白的臉頰,道:“你平白遭禍,說到底還是因我之故,你想不理我多久就多久,月姐姐等你?!?/p>
傾塵只管低著頭,用僅剩的手輕撫黑貓,似乎沒聽見她的話。
但那只貓卻不安分,非常不滿被人像只寵物似的抱在懷里,它“喵嗚”一聲,尾巴啪嘰一掃,拍在了傾塵的臉上。
黑貓打中了目標(biāo),又一甩尾巴,正中傾塵的腦門。
這次它領(lǐng)悟到了尾巴的力量,對憂郁的少年展開全面攻勢,鼻梁、下巴、耳朵、眼睛通通沒放過。
“嘿,你這只貓是故意的吧?!”傾月察覺到不對勁,又一下把它拎起,黑貓這次吸取了教訓(xùn),甩尾朝著傾月的臉打了過來。
“蠢貨!”
“蠢貨!”
傾月的聲音與另一道男聲同時響起,在場的兩人都不禁為之一愣。她發(fā)愣是因為這道聲音和語氣都很熟悉,而傾塵楞的是,這只黑貓竟然口吐人言!
“還不快把本座放下來!”黑貓的眼睛瞇成一條縫,直勾勾地瞪著傾月,那神態(tài)倒是和虛空中的紅袍男人極其相似,一樣的討人厭。
電光火石間,傾月已經(jīng)弄清了眼下的狀況。
她莞爾一笑,故意拎著黑貓使勁晃了幾下,挑眉道:“你說放我就放,那我多沒面子啊,凌淵大人?!?/p>
“看來本座前些日子對你太好了,讓你如此......喵嗚喵嗚......”黑貓在半空中胡亂蹬著腿,嘴巴里突然蹦出雜亂的叫聲,聽起來很暴躁。
傾月松開手,黑貓重重摔到地上,它沒有即刻起身,而是在地上不斷打著滾,喉嚨里還不時發(fā)出咕隆咕隆的聲音。
“哼,我還當(dāng)你有多大本領(lǐng),就連附身一只小野貓都搞不定,說出去真是丟臉?!眱A月從容地坐到桌邊,一手托著腮,看著它只覺得好笑。
黑貓在進(jìn)行激烈的內(nèi)部斗爭,顧不得反駁她的話。
片刻過后,黑貓陡然間四肢一挺,停止了動彈,隨即翻身而起,輕盈躍上桌,抖了抖身上的毛,道:“這只小靈獸雖然只修行了近兩百年,但性子野得很,你不懂?!?/p>
“駕馭不了就換個別的,何必自找罪受?”
“哼,這世上還沒有本座駕馭不了的?!焙谪垞P起高傲的頭,前爪抬起撓了撓脖頸,目光犀利地瞥了眼木床,傾塵略有些吃力地起身,倚著墻望了過來。
“不過一日的光景,這小玄孫怎么變獨臂大俠了?”
“你別刺激他了,”傾月?lián)P手拍了黑貓一巴掌,壓低聲音道:“溫輕羽害我不成,便加害于他,為了保命不得不削去左臂,終是我對他不住?!?/p>
“哦,我當(dāng)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p>
黑貓一躍而下,踱步來到床邊,它微微瞇起眼睛,紅光乍現(xiàn),緊接著一道紅色身影出現(xiàn)在半空中。
他俯身逼近傾塵,見少年只是瞪大了雙眼驚異地望著自己,并沒有害怕退縮的神情,凌淵滿意地勾起嘴角。
“想當(dāng)年本座也是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如今落到只能棲身于一只野貓的地步,豈不是比你這小子還慘?但你見到本座自怨自艾了嗎?”
傾塵神情怔忪,微微搖了搖頭。
實際上,他根本就不認(rèn)識眼前這個男人,但對方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他必須得順著人家的意思表示表示。
凌淵對他的反應(yīng)更為滿意,他一揮袖袍,自有風(fēng)流之姿,“這就對了。男人,缺胳膊缺腿都沒關(guān)系,最重要的是不能丟了本心。心強(qiáng)則為尊,懦弱的人,不值得同情和憐憫?!?/p>
說完,紅光一閃,虛浮在空中的身影便消失了。
若不是男人那張驚為天人的臉,讓傾塵見了一面就難以忘懷,否則他會覺得方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回到黑貓身體里的凌淵倏然跳到傾塵的懷里,兩只前爪扒著他的肩膀,頭伸著往耳朵邊湊。
傾塵忙垂下頭,側(cè)耳聽著,眼神還不時往桌子這邊飄。
一人一貓居然在說悄悄話,傾月覺得這畫面有些逗趣,她也有點好奇,向來眼高于頂?shù)牧铚Y究竟會和傾塵說些什么。
嘀咕了幾句,黑貓用尾巴掃了掃少年的下巴,少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神情很認(rèn)真,讓傾月想起了昨天兩人去丹藥交易市場時,他仰頭說要保護(hù)自己的畫面。
“月姐姐......”
神思悵惘間,這聲輕如羽毛的呼喚讓傾月瞬間回神,她起身走到床邊,看到少年眼含淚光,嘴巴翕動幾下,欲言又止。
傾月心弦抽動,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多言,隨即張開了雙手。
少年鼻頭一酸,顧不得懷里的黑貓一直在用尾巴打他的下巴,一頭扎進(jìn)傾月懷中,單手摟住她的腰,放聲哭了出來。
“月姐姐!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是為了救我的命,我不該怪你的......是我太小氣了......”
“噓——”傾月輕柔地拍拍他的背,少年懂事的話反而讓她更加心疼,“什么都不要說了,月姐姐知道你難過,想哭就大聲哭出來,我一直都在這兒?!?/p>
話音未落,懷里的少年渾身顫抖,哭得更加厲害。
被晾在旁邊的黑貓頗為不屑地冷哼一聲,搖著尾巴跳下床,踱步走到門外。
夜風(fēng)微涼,寂寂夏夜中,身后宅院里少年響亮的哭聲顯得分外清晰。
“白癡,哭成這樣吵死了?!?/p>
黑貓不耐煩地抖抖身子,豎瞳微瞇,一道奪目紅光自瞳孔綻出,剎那后化作紅色薄霧瞬間將院落籠罩起來。
薄霧之外,黑夜又恢復(fù)了原本的靜謐。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黑貓正百無聊賴地窩在墻角打瞌睡,突然覺得身上傳來一陣輕柔的撫摸,它不爽地睜開眼,正對上傾月含笑的目光。
“把你的臟手拿開?!绷铚Y舒展下身體,豎起耳朵聽了下身后,懶洋洋地說道:“小鬼不哭了?”
“哭累了,剛剛?cè)胨??!眱A月挨著他席地而坐,托腮望向無月的星夜,道:“今夜只能暫時寄住在此了,也不知明天是什么光景?!?/p>
“心情不好?”
“換做是你,你心情會好?”傾月長嘆一聲,心頭涌動的萬千情緒都堵在喉嚨里,想要傾訴,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從魔域逃出來也不過才半個多月,但昔日種種,此刻于她而言,仿佛漫無邊際的星空一樣遙遠(yuǎn)。
多思無益,傾月自認(rèn)也不是個傷春悲秋之人,她深吸口氣,平復(fù)下心情。
垂頭看見黑貓形態(tài)的凌淵正趴在地上,歪著頭看她,傾月忍俊不禁,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難得見凌淵大人如此乖巧,實在讓人忍不住想蹂躪一番?!?/p>
她不由分說把貓抓進(jìn)懷里,雙手胡亂揉著那格外柔軟的毛發(fā),但不出片刻,她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把貓舉到眼前,借著微弱的星光,傾月看清了黑貓困倦不堪的樣子。
“你很虛弱,是剛剛封印院子耗了太多精力嗎?”她重新把黑貓放在腿上,手上撫摸的動作倒是輕柔了許多。
凌淵冷哼一聲,反駁道:“本座沒那么弱,只是一時間還不適應(yīng)這具身體。拿開你的手?!?/p>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只貓以后就是你新的棲身之所了嗎?”傾月猛然頓住動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又問:“但我的臉沒變化呀,筋脈也似乎還是老樣子?!?/p>
“你就這么想攆我走?”凌淵抬了下眼皮,下巴不滿地在她腿上蹭了蹭,“恩將仇報的女人。”
傾月莞爾一笑,對他的話選擇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
沉默了片刻,她又摸了摸黑貓的脊背,輕聲問道:“你來自魔域,還口口聲聲說認(rèn)識我,那你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事,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那些事......與我有關(guān)嗎?
黑貓在她腿上翻過身來,一爪子拍開她的手,涼涼瞥了一眼,道:“某人可是提過,希望本座不要假裝和她很熟的樣子。”
“喂,哪有人像你這樣記仇???”傾月用手指勾了下黑貓的下巴,心想這個男人的脾氣實在別扭得很,當(dāng)初自己不過是隨口一說,他卻記到現(xiàn)在。
凌淵下定了決心不再理她,閉上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看到趴伏在腿上的貓像是睡死了一樣,明顯是靈力過耗的模樣,傾月眸光如水,手指隔著稀薄的空氣在黑貓額頭點了幾下,無聲道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