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沈晏沒有絲毫猶豫。

「當(dāng)然，大祭司說了，只要獻祭了她，山神就會收回降在你身上的病痛?！?/p>

「楚楚，你是我從河里救回來的，我不能讓你有事！」

林楚楚心虛地垂下眼睫，堪堪一笑敷衍過去。

一個壯漢端著一盆污穢的液體，猛地朝我潑來。

「賤女人，敢占著晏哥心上人的位置，活該遭罪！」

刺骨的冰冷和惡臭襲來，劇痛穿透魂魄，我徹底暈死過去。

再次睜開眼，是第二天的清晨。

我躺在祭臺上，身體卻完好無損，甚至連心口的烙印都消失不見。

沈晏和村民們早就離開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祭臺旁，我送他的那枚護身玉佩碎成了齏粉。

我躲在祭臺的陰影里，神魂深處的記憶涌來，撕裂般的疼痛讓我蜷縮成一團。

我是滄月。

不是孤女滄月，而是這座蒼山的主人，山神滄月。

百年前我神力耗盡，陷入沉睡，化作山中一塊靈石。

一縷殘魂出竅，渾渾噩噩游蕩于世間，卻被沈晏所救，被他哄騙，與他成婚。

而林楚楚，根本不是什么被他所救的孤女。

她是百年前妄圖盜取我神力的水妖，被我重傷后一縷殘魂逃脫，附在了凡人身上。

她所謂的「枯魂癥」，不過是當(dāng)年被我神力所傷，魂魄不穩(wěn)的后遺癥。

而我，堂堂山神，竟被一個凡人和一只小小水妖騙得團團轉(zhuǎn)，甚至被當(dāng)成祭品獻祭給了我自己。

我撫摸著光滑如初的心口，發(fā)出一聲低沉的笑。

我抬起手，一道金光閃過，身上換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

我撥通了山中鳥雀的靈識。

「林楚楚的東西還在嗎？把祭祀臺的儀式重新布置一下?！?/p>

靈識那頭傳來雀躍的鳴叫。

「主人，您終于醒了！」

無怪乎它們?nèi)绱梭@喜。

我沉睡百年，山中靈氣日益衰敗，萬物都盼著我歸來。

林楚楚想要的，是借著這場假的獻祭，用我的殘魂徹底滋養(yǎng)她受損的妖魂。

她甚至讓大祭司準備了引魂幡和鎖魂陣。

一開始，我并不知道她是誰。

問了沈晏，他只說她是他的青梅竹馬，是他虧欠了一輩子的白月光。

我前往村子時，正巧趕上林楚楚在祠堂里，要求村民們在祭祀儀式上，加上「焚燒祭品，祈求神明根除病源」的環(huán)節(jié)。

大祭司面露難色看向沈晏。

「阿晏哥說，我的病根太深，不把她燒成灰，他會擔(dān)心一輩子?！?/p>

林楚楚故意咬重「一輩子」三個字，不經(jīng)意從袖中帶出一枚泛黃的貝殼。

那是我沉睡前，水妖一族獻給我的貢品。

可在一起兩年，沈晏從未跟我提過這些。

我盯著那枚貝殼，胸口發(fā)悶，咬牙說道：「這不合適，我是你的妻子?！?/p>

林楚楚不怒反笑：「沒關(guān)系，祭祀嘛，總有『驚喜』的，對吧？」

走出祠堂時，我的手氣到發(fā)抖。

當(dāng)晚，沈晏還安慰我說：「你做得對，祭祀當(dāng)然要以村子的安危為主。」

可他以為我睡著時，又壓低聲音在門外打電話。

「先順著她，我有辦法讓她后悔，楚楚你別哭?！?/p>

我心下一窒。

可他既然如此愛林楚楚，為何還口口聲聲說愛我，這輩子只想與我一人終老？

我忽然想起一次村民閑聊時，村長的醉后失言。

「要不是滄月那張臉長得像畫里的山神娘娘，沈晏怎么會把她帶回來？」

「唉，要不是林楚楚的身體等不起了，怎么也輪不到這個外鄉(xiāng)女人?！?/p>

心臟疼得我喘不過氣。

怪不得，每次祭祀都是我被要求待在家里，而沈晏和林楚楚卻能去山神廟祈福。

我熬夜為他繪制的平安符，被他隨手送給了林楚楚，成了她人前炫耀的資本。

我逃回了家，撥動了一絲靈力。

「山中生靈，聽我號令，我回來了?！?/p>

山林間傳來喜悅的震動。

「主人，我們等您好久了！」

我頓了頓，語氣變得冰冷。

「但這次回來，是為了清理些東西。你們準備好了嗎？」

我握緊拳頭，目光掃過被沈晏隨手丟在桌上的祭祀流程——林楚楚的名字不知何時再次被加進了主祭者的行列。

那些羞辱過我的男人也在護祭團中。

朱砂的字跡刺得我眼睛生疼。

「準備好了，越快越好。」

切斷靈識后，我開始清理這個家。

滿柜的衣服首飾被我揮袖間化為飛灰——這些不過是那水妖為了讓我更像一個凡人女子的偽裝而已。

沈晏回家時，看到我蜷縮在床板上，微微皺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身體里復(fù)蘇的神力，提醒我祭臺上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夢。

我疲憊地垂著頭。

「那些東西舊了，我拿去扔掉了，有些累?！?/p>

沈晏一愣，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所有我存在過的痕跡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