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看出我很痛苦。

大半夜，偷偷往我嘴里倒了半瓶止疼藥。

“不是喜歡裝病嗎？那你多吃點藥吧！”

全咽下去的那瞬間，死亡的恐懼撲面而來。

小女孩咯咯笑著走了。

我不敢求助，撲到馬桶邊，死命摳著嗓子。

嘔出一大堆又紅又綠的東西。

但很神奇，第二天，我真的就不痛了。

飛機(jī)上冷氣很足，我裹緊姐姐給的薄外套，卻還是覺得冷，眼皮重得像灌了鉛。

不知睡了多久，我渾身開始發(fā)燙，意識像泡在水里的棉花，又沉又模糊。

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在親戚家的日子。

我康復(fù)后，爸爸媽媽一病不起。

沒多久就走了。

五年里，我像個皮球一樣，被親戚們踢來踢去。

我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

要么在半夜被孩子的哭聲吵醒，要么被親戚們使喚著做這做那。

身上的衣服永遠(yuǎn)是別人穿過的舊衣服，洗得發(fā)白，還不合身。

嘴里吃的永遠(yuǎn)是剩菜剩飯，長年見不到一點肉腥。

上學(xué)更是奢望。

“跟你姐姐要學(xué)費去啊，我們又不是教授，沒錢！”

于是，我就盼著姐姐來接我。

天天盼，夜夜盼。

可盼來的，只有越來越重的身子，和越來越頻繁的頭暈。

直到那天，我在姑姑家洗衣服時，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送去醫(yī)院才知道，白血病復(fù)發(fā)了。

親戚們誰都不肯出錢給我治。

“要是個小子我就出錢了，丫頭活著干什么？”

“她姐姐都不管她，我還是不做這老好人了。”

“萬般皆是命！”

痛得最厲害的那天，我鼓起勇氣，拿著攢了好久的三百塊去醫(yī)院看病。

醫(yī)生反而塞了五百給我。

“小朋友，剩下的一個月，吃點好東西吧?！?/p>

“喂！你別裝睡！”

一只小手突然用力搖著我的胳膊，尖銳的聲音刺破了混沌的意識。

我艱難地睜開眼，只見小女孩雙手叉腰，氣勢洶洶。

“你偷了我爸爸的照片！快交出來！”

我腦子嗡嗡作響，還沒理清她的話，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前排喊。

“媽媽，爸爸的照片被這個殺人犯偷走了！”

她的喊聲不僅叫來了姐姐，更吸引了其他乘客。

我燒得渾身發(fā)軟，連搖頭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只能啞著嗓子辯解。

“我沒有包，偷了照片藏在哪呀？我沒偷......”

可這句話像投入大海的雨滴，瞬間被淹沒。

小女孩跺著腳，指著我胸口尖叫。

“你騙人！我明明看到你把照片塞衣服里了！你就是偷了我的東西！”

周圍的乘客紛紛側(cè)目，竊竊私語聲不斷。

“這么小就偷東西，長大了還了得？”

“我孩子要是偷東西，我照屁股就扇上去了，這孩子不會是沒媽媽吧？”

空乘人員很快趕了過來。

空姐蹲下身，語氣盡量溫和。

“小朋友，你先別慌，好好想想，照片是不是放錯地方了？”

“如果照片真在你這，交出來就好，沒必要鬧得大家都不安?！?/p>

姐姐站在一旁，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沒等我說話，伸手就來扯我的連衣裙。

“這小孩最有心機(jī)了！”

“別跟她廢話，今天我就當(dāng)眾檢查，看她還怎么裝！”

我嚇得渾身發(fā)抖，使勁往后躲。

衣服底下全是親戚們留下的傷痕，青的紫的疊在一起，我怎么能讓他們看到？

我掙扎得厲害。

姐姐越來越惱，索性一巴掌扇了過來。

趁我愣神，撕爛了我的連衣裙。

一時間，戲謔，不忍，猥瑣的目光紛紛向我投來。

可他們沒看到想看的。

我身上，沒有照片，甚至沒有完好的皮膚。

一尺尺，一寸寸，全被不堪入目的瘀斑覆蓋。

身為醫(yī)科教授的姐姐，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

她顫抖著松開我的手腕，才發(fā)現(xiàn)她方才捏住的地方，已然淤青一片。

“你的病......又復(fù)發(fā)了？”

強(qiáng)烈的刺激下，鼻血噴涌而出。

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