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那句話，讓我的心口一抽。

我還沒回答，門就被砸響了。

打開門，是王老師和奧數(shù)班的李院長。

她抱著一個紙箱，皮笑肉不笑。

王老師則靠著門框，眼神輕蔑地掃過我們父子。

“蘇先生，來給你兒子送東西?！?/p>

李院長把紙箱用力塞進(jìn)我懷里，我被撞得后退一步，里面的書本嘩啦落下。

掉到最上面，是兒子畫的一幅畫，還得過獎的，現(xiàn)在上面踩著一個清晰的、帶泥的鞋印。

“東西可不能落下。我們學(xué)校，最講究有始有終?！?/p>

她說話時，嘴角撇著，譏諷的意味很重。

“另外，也想當(dāng)面和你‘溝通’一下?！?/p>

她慢條斯理地整了整絲巾。

“孩子被開除，我們很遺憾。但你要反思自己。偽造傷痕，脅迫學(xué)校，現(xiàn)在連工作都丟了。你這種不守規(guī)矩的人，到哪都是過街老鼠?！?/p>

王老師嗤笑一聲，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彎下腰，湊到我兒子面前。

兒子嚇得渾身一顫，死死躲進(jìn)我懷里。

“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老師對著我兒子的耳朵說，聲音不大，卻惡意十足。

“自己品德敗壞，還指望教出什么好孩子？小騙子?！?/p>

“你閉嘴！”

我的臉?biāo)查g漲紅，抓住門框的手指繃得死緊。

“我兒子的卷子是滿分！是你們顛倒黑白！”

“滿分？”

王老師笑得更響，他直起身，故意拔高音量。

“哦，那張投機(jī)取巧的廢紙？我當(dāng)著全班的面，親手撕了，扔進(jìn)了垃圾桶！我撕了，是替你教育他！我們學(xué)校培養(yǎng)的是精英，不是你們這種家庭出來的社會渣滓！”

“你們胡說！”

我吼了回去，聲音卻在抖。

兒子在我身后抓著我的衣服，小小的身體因?yàn)榭謶趾颓瑁瑒×业仡澏丁?/p>

“胡說？”

李院長冷笑著，指著我狹小陳舊的屋子。

“蘇先生，別給臉不要臉。今天來，是給你個忠告。以后別再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附近，不然......”

她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我兒子，笑容變得陰冷。

“我們可不敢保證，你兒子會不會‘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去，摔破相?！?/p>

我渾身發(fā)抖，胸口劇烈起伏來。

他們的聲音太大，隔壁的門開了一道縫。

王老師看到了，不僅不收斂，反而更得意地朝那邊喊。

“都看看?。∵@就是教唆孩子自殘訛錢的家長！大家以后可得防著點(diǎn)！”

鄰居的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

王老師滿意地拍了拍手：“行了，話帶到了。你好自為之吧！”

他們轉(zhuǎn)身走了，留下敞開的大門和一地狼藉。

兒子在我身后發(fā)出壓抑的嗚咽。

“爸爸......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關(guān)上門，隔絕了整個世界。

蹲下身把他緊緊摟在懷里。

“不是你的錯。寶寶，永遠(yuǎn)不是?！?/p>

我的聲音很輕，很穩(wěn)。

第二天去辦離職，我牽著兒子的手。

一開門，整個樓道一片寂靜。

正在等電梯的李大媽，看見我，臉上立刻顯出厭惡，往后退了一大步。

“真是倒了血霉，跟這種人家住一棟樓！教唆孩子自殘去訛學(xué)校，活該！”

電梯門開了，她搶先進(jìn)去，對著里面大喊：“快快快，關(guān)門！別讓瘋子進(jìn)來！晦氣！”

電梯門在我面前緩緩合上，映出我毫無表情的臉。

我們走樓梯下去。

小區(qū)里，那些平日里點(diǎn)頭微笑的鄰居，此刻都遠(yuǎn)遠(yuǎn)地繞開我們。

幾個聚在一起聊天的老太太，看到我們，立刻停止了交談。

其中一個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

我面無表情地走著，把兒子的手握得更緊。

兒子的頭埋得很低，肩膀縮著，整個人都想藏起來。

我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太陽。

我低下頭，看著兒子那雙空洞的眼睛。

在這鋪天蓋地的惡意中，我輕輕地笑了。

我掏出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聽筒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和狂喜。

“蘇銘？”

我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一片冰冷。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聲音平直：“陳麗，我們兒子被欺負(fù)了?！?/p>

我剛掛斷電話，之前朝地上啐痰的張大媽就拎著垃圾走了過來。

“喲，還不滾？”

她刻薄地打量著我，“覺得不夠丟人，還想在這兒展覽？”

我將兒子死死摟在懷里，她的臉埋在我胸前，小小的身子抖得厲害。

我的沉默助長了她的氣焰，她拔高音量，確保整個小區(qū)都能聽見。

“大家快來看！這就是那個教唆孩子自殘訛錢的人渣！工作丟了，孩子被開除了，還賴著不走！”

“怪不得女人都丟下她跑了，這種男人，誰沾上誰倒血霉！”

她越說越起勁，上前一步，指著我懷里的兒子。

“還有這個小騙子！有爹養(yǎng)沒娘教的東西！從小就撒謊騙人，長大了還得了？我看就該送去少管所！”

“你閉嘴！”

我氣血上涌，吼了出去。

“我偏要說！”

她雙手叉腰，“你敢做還怕人說？瘋子！人渣！帶著個小......”

一個清冷、冰涼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

“你剛才，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