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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久到我?guī)缀跻詾楸硎逡呀?jīng)掛斷了電話。我的心懸在半空，手心里的汗水濡濕了聽筒。

終于，周正清沉穩(wěn)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銘銘，你現(xiàn)在在哪里？方便的話，我們見一面?！?/p>

半小時后，在一家偏僻的茶館包廂里，我見到了表叔周正清。

他先是寒暄了一下，熱心的給我倒了一杯熱茶，然后靜靜地看著我，眼神里帶著鼓勵和探究：「放心，沒事，孩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p>

我攥著滾燙的茶杯，指尖的溫度也無法驅(qū)散內(nèi)心的寒意。我從保送名額被頂替開始說起，說到父親那晚反常的舉動，說到那本藏在集郵冊里的秘密賬本。

我沒有出示照片，只是小心翼翼地復(fù)述了其中幾條與我自身經(jīng)歷高度重合的記錄。

我的敘述很克制，盡量不帶個人情緒，但聲音里的顫抖卻出賣了我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周正清一直沉默地聽著，他那雙在紀(jì)檢崗位上磨礪出的銳利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我的臉。他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平靜，逐漸變?yōu)檎痼@，再到難以置信，最后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等我說完，他沒有立刻表態(tài)，而是端起茶杯，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你父親......他一直都是這樣。」他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早些年，單位里有些事情，他就喜歡搞些‘小動作’，走些所謂的‘捷徑’。我勸過他，但他聽不進(jìn)去，還覺得我死板、礙事。后來，我們兄弟倆就漸漸疏遠(yuǎn)了?！?/p>

他轉(zhuǎn)回頭，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同情：「我信你說的。只是我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他的膽子已經(jīng)大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連自己兒子的前途都敢拿來做交易?！?/p>

聽到表叔的話，我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眼眶瞬間紅了。這是我揭開這個秘密后，第一次得到別人的信任和理解。

「表叔，我......」我聲音哽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xù)。

他搖了搖頭，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銘銘，這件事，我不能直接插手。我一旦出面，就會變成家族內(nèi)部的糾紛，你父親很可能會倒打一耙，說我公報私仇，事情反而會變得復(fù)雜?！?/p>

我的心一沉，剛剛?cè)计鸬南Ｍ坪跤忠纭?/p>

「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無比銳利，「我雖然不能幫你‘做事’，卻可以給你指條‘路’?！?/p>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全市模范教師’評選。這是市里每年最重要的榮譽(yù)之一，你父親作為資深教師，今年正不遺余力地競爭這個稱號。據(jù)我所知，他已經(jīng)通過了初審，很快就要進(jìn)入網(wǎng)絡(luò)投票和事跡公示階段?！?/p>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們學(xué)校黨委最近正在醞釀提拔一批中層干部。教導(dǎo)處副主任這個位置，是你父親覬覦已久的目標(biāo)，也是他認(rèn)為這次評上‘模范教師’后，順理成章能夠拿下的位置。這個提拔，同樣會在近期進(jìn)入內(nèi)部述職和公示階段?！?/p>

我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我明白了，這是父親最在乎、也最需要「光輝形象」的時刻。

周正清看著我，意味深長地說：「你父親最擅長在暗地里搞小動作，但他忘了，有些事情，一旦放到陽光下，就會看得一清二楚?！?/p>

他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從容不迫。

「孩子，你要記住。對付這樣的人，憤怒和沖動是沒用的。規(guī)范的舉報程序，和確鑿無疑的證據(jù)，才是最鋒利的武器。你要讓所有人，在最公開的場合，親眼看到他那身‘師德楷?！耐庖轮?，究竟藏著些什么?！?/p>

茶館里飄著淡淡的茶香，但我的內(nèi)心卻掀起了萬丈狂瀾。表叔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所有混亂的思緒。

陽光，程序，證據(jù)。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