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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知道。
我一直都很依賴池昭。
這三年里,他去哪里我總愛跟著。
連他去碼頭扛沙子,我都要在旁邊樹下坐著等。
如今真下定決心不要他的喜歡時,我以為我會難過。
可我摸了摸心口,卻發(fā)現(xiàn),這里好像沒有預(yù)想中撕心裂肺的疼。
于是我推開與柴房相鄰的里間,湊到了娘親的床邊。
看著她沉睡了三年的側(cè)顏,我伸手碰著她微涼的手,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娘親,你放心,過不了多久,你就能醒過來喊我棠棠了?!?/p>
而自打打定主意不逃婚后。
池昭讓我練的“逃婚本事”我便懈怠,一點也提不起勁。
今早因為他說為了逃婚得跑得快,硬要我圍著院子跑一百圈。
為了讓他多喜歡我一分,我便咬牙強撐。哪怕累得氣喘吁吁。
可此刻我看著太陽慢慢爬高,只覺得腿沉得像灌了鉛。
反正也不打算逃婚,我干脆偷偷溜到家門右邊的老槐樹上躲懶。
樹葉遮著陽光,風一吹涼絲絲的。
我靠著樹干打盹,想等著天黑了再回去。
可迷迷糊糊間,我聽見院門口傳來了說話聲。
扒著樹葉往下看時,池昭手里拎著個油紙包,站在了許秀秀和旭兒面前。
“這是......呈祥閣的龍鳳糕?”
許秀秀看清油紙包里的糕點,眼睛瞬間亮了。
“阿昭,你怎么弄到的?聽說這一塊就要五兩銀子呢!”
我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呈祥閣的龍鳳糕我也知道。
鎮(zhèn)上見過一次我便記得那糕點裹著金箔紙,上面雕著龍鳳,香得我站在店外挪不動腳。
可當時池昭拽著我的胳膊就走。
“那是有錢人吃的東西,咱們平民百姓別肖想,不值當?!?/p>
可這會兒,池昭卻伸手刮了下許秀秀的鼻子,笑得溫柔。
“我每月工錢其實有五兩,之前只給那小傻子五百文,剩下的都攢著呢。你前陣子說想嘗嘗,我就去給你買了?!?/p>
許秀秀和旭兒捧著糕點,感動得眼圈都紅了,一口一個“阿昭你真好”。
我的眼淚也忍不住跟著掉下。
可我是難過的。
原來,他不是沒錢,只是不愿把錢花在我身上。
原來他不是覺得糕點不值當,只是覺得我不配吃。
視線模糊時我抬手擦眼淚。
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怎么都擦不完。
不想再看樹下畫面,我從樹上爬下來后朝著院子外的路跑去。
一百圈我跑不完,可我想把心里的難受都跑掉。
而等我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天已經(jīng)黑了。
池昭他們早就吃完了飯,桌上只留著半碗冷掉的粥。
我端著粥蹲在灶臺邊喝,心里竟覺得,好像也沒那么難過了。
而第二天一早,送嫁衣的人就來了。
那嫁衣繡著大紅的鳳凰,金線繡的裙擺拖在地上,亮得晃眼。
許秀秀一看見,立馬搶過去披在身上,對著鏡子轉(zhuǎn)了好幾圈,舍不得脫下來。
池昭靠著門框,看著她笑。
“反正洛棠要逃婚,等她下了花轎,這嫁衣就給你,到時候你天天穿,保管好看。”
我蹲在院子里擇菜,頭也沒抬,只在心里偷偷反駁。
才不是呢,我不逃婚,這嫁衣是我的,我才不給許秀秀。
娘親說過,新娘子的嫁衣要自己穿。
這天我離他們都遠遠的,以為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去,等明日一早就帶著娘親上花轎。
可到了夜里,許秀秀卻端著個針包來敲我的門。
“棠棠,我新學了一套緩解疲勞的針法,你天天做飯砍柴肯定累,來給你試試?!?/p>
我一聽“針法”,渾身就忍不住哆嗦。
之前她學醫(yī)試針,每次都往我胳膊上扎,扎得我滿胳膊小洞,疼得我直掉眼淚。
我連忙往被子里縮,死死抓著被角:“我不試,我不累,你去找別人吧?!?/p>
聞言,許秀秀的臉色立馬沉下,轉(zhuǎn)身就去找了池昭。
沒一會兒,池昭就踹開房門,一把將我從被子里拽了出來。
像上次摁著我讓旭兒打手心一樣,他把我摁在了椅子上。
“秀秀好心給你試針,你還不樂意?”他皺著眉,眼神冷得嚇人。
“別惹秀秀不開心?!?/p>
我想掙扎,想喊“我不要試針”,可池昭捂住了我的嘴。
許秀秀拿著銀針,一下下往我手腕上扎。
針尖刺破皮膚的疼傳來,我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而看著手腕上慢慢滲出來的血珠,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可直到我手腕被扎得血紅一片,許秀秀才慌忙停下,假惺惺地道歉。
“哎呀,棠棠對不起,我下手重了些?!?/p>
池昭見狀,立馬出聲安慰。
“沒事不怪你,是洛棠不配合。”
我捂著滿是針眼的手腕,趁著他們不注意,踉蹌著跑到柴房,從里面反鎖了門。
柴房里黑漆漆的,只有小窗戶透進來一點月光。
我靠在柴草堆上,眼淚無聲地掉。
心里想的都是離開。
往后,我再也不想看見池昭,也不想看見許秀秀了。
......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柴房的門被池昭用斧頭砍開,木屑濺了我一臉。
他揪著我的胳膊,不由分說就把嫁衣套在了我身上。
“你就是把門反鎖,也得替秀秀上花轎?!?/p>
他盯著我,語氣不容置疑。
可看著我穿上嫁衣的模樣,他愣了一下,眼神里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語氣也柔了些。
“我和秀秀、旭兒在南巷等你,別忘了逃婚?!?/p>
說完,他就把我推上了花轎。
我撩開轎簾,看見他背著包裹,和許秀秀、旭兒頭也不回地往南巷走。
背影空空蕩蕩,沒帶我,也沒帶娘親。
我張了張嘴,想說“你忘了帶我娘親”。
可轉(zhuǎn)念一想,我不逃婚了,娘親得跟著我。
于是我連忙掀起轎簾,對著旁邊顧家來接親的婆子說。
“婆婆,能不能把我娘帶上?我娘在屋里睡了三年,我要帶著她一起上走。”
我忘了自己是頂替許秀秀嫁過去的,突然想起時滿心忐忑。
本以為婆子會戳穿我,把我拽下花轎。
可那婆子卻慈眉善目地笑了笑,對著身后的人吩咐:“把洛姑娘的母親小心抬上后面的馬車,別驚動了。”
見娘親被小心翼翼地抬上馬車,我高高興興地放下轎簾,恨不得把屁股黏在花轎上。
轎子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我也哼著歌兒開心。
路過南巷時,我聽見了熟悉的葉子哨聲。
那是池昭獨有的調(diào)子,他以前總吹給我聽,說這樣我就不會走丟。
我下意識抬頭,透過轎簾的縫隙,看見池昭站在巷口,對我比劃著逃婚的手勢。
可下一秒,我就低下頭,假裝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