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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隆冬的子時,寒氣凝成了刀,刮在臉上生疼。整個京城被沉重的夜色和厚厚的積雪壓得喘不過氣,連梆子聲都顯得格外滯澀,仿佛凍僵在更夫喉嚨里。
驟然間,一點猩紅撕破了鎮(zhèn)北王府外城方向的死寂。那紅點急速膨脹、蔓延,舔舐著漆黑的夜空,很快便化作沖天烈焰!濃煙裹挾著灼人的熱浪和谷物燒焦的嗆人氣息,蠻橫地撞開了王府高墻,在呼嘯的北風助力下,將半片天空都染成了不祥的血色。
“糧倉!糧倉走水了!”凄厲的尖叫劃破王府的死寂,瞬間點燃了潛伏的恐慌。
王府深處,演武場。此地空曠,更顯風雪狂暴。謝鳳卿一身素色勁裝,外罩著象征世子妃身份的銀狐裘,卻無半分柔弱之態(tài)。她孤身立于冰冷的石質高臺之上,身形挺直如風雪中不肯折腰的青竹。火光在她身后極遠處跳躍,將她清瘦的影子長長地投在雪地上,竟有幾分孤絕的肅殺。
一片混亂嘈雜的背景音里,她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利刃,清晰地穿透風雪,扎進每一個聞訊趕來的鎮(zhèn)北軍舊部耳中:
“鎮(zhèn)北軍何在?!”
她猛地揚起右手,掌心緊握之物在遠處糧倉火光的映照下,驟然迸射出幽冷的金屬光澤——半枚青銅虎符!古老的紋路在火光下猙獰如活物,符身上深刻的“鎮(zhèn)北”二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所有人的眼底。
“——聽我號令!”四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演武場瞬間死寂。只有風雪的嘶吼和遠處糧倉燃燒的噼啪爆裂聲。
短暫的窒息后,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驚疑、震撼、難以置信......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騷動和議論嗡然炸開!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點燃。
【世子妃?!她拿著虎符?!】
【世子呢?世子怎么樣了?!】
【糧倉起火......她這是要做什么?造反嗎?!】
【那虎符......是真的?她怎么會有?!】
無形的“彈幕”在每一個驚駭?shù)逆?zhèn)北軍舊部心頭瘋狂刷過。高臺上那纖細的身影,與手中象征鐵血兵權的虎符形成了極致的反差。
就在這人心浮動、驚疑如沸水般即將沖破臨界點的剎那,異變陡生!
“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風雪!演武場四周的高墻之上,數(shù)十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暗夜蝙蝠,悄無聲息地翻越而下,落地輕如鴻毛。他們動作整齊劃一,身著緊身玄衣,面上覆著毫無表情的純黑面具,只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如同淬毒冰棱的眼睛。手中狹長的彎刀在雪光與遠處火光的映照下,流淌著幽藍的死亡光澤。
三十人!正是皇帝豢養(yǎng)的暗衛(wèi)精銳——影麟衛(wèi)!
他們的目標極其明確,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沒有絲毫遲疑,甫一落地,便化作三十道索命的黑色閃電,從不同方位,朝著高臺上的謝鳳卿直撲而去!刀鋒破開空氣,帶起刺骨的寒意,直指她咽喉、心口等要害!
與此同時,演武場邊緣靠近內墻的地面,幾塊看似尋常的巨大青石板猛地向內塌陷,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洞口!十數(shù)條精悍如獵豹的身影從中迅猛竄出,動作帶著一股亡命徒特有的狠辣與決絕。他們穿著五花八門的勁裝,眼神卻如出一轍的瘋狂嗜血——首輔豢養(yǎng)的死士,“鷹犬十三”殘部!
這些死士的目標同樣明確。他們毫不戀戰(zhàn),像一群嗅到腐肉的鬣狗,目標直指謝鳳卿腰間懸掛的那枚小巧卻至關重要的鹽鐵令牌!那是掌控帝國經濟命脈的鑰匙!
雙線殺局,絕命絞殺!冰冷的殺機瞬間將整個演武場凍成冰窟。
“卿卿!”一聲壓抑著暴怒的低吼穿透混亂。
一道銀白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驟然從側后方切入戰(zhàn)場!蕭御!
他竟已披掛上了一身寒光凜冽的銀甲!甲葉在火光與雪光中碰撞,發(fā)出鏗鏘的金鐵之鳴。那張蒼白了多日的俊美臉龐,此刻因怒意和尚未褪盡的病氣而染上薄紅,眼神卻亮得驚人,燃燒著沉寂多年后終于爆發(fā)的兇戾戰(zhàn)意。他手中那柄古樸的長劍,在他內力灌注下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渴飲鮮血。
毒愈首戰(zhàn)!
面對三名呈品字形撲向謝鳳卿側翼的影麟衛(wèi),蕭御手腕一抖,劍光如匹練般橫掃而出!沒有繁復的花招,只有快、狠、準!劍鋒所過之處,空氣發(fā)出尖銳的厲嘯!
“噗!噗!噗!”
三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血花在雪地上潑灑出三道刺目的紅痕!三名訓練有素的影麟衛(wèi)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慘叫著倒飛出去,手中彎刀脫手,人尚在空中便已斃命!一劍,三殺!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狠得令人心膽俱寒!
高臺之上,謝鳳卿面對撲至眼前的危機,眼神卻沉靜如古井深潭。她甚至沒有去看那幾柄刺向她面門的淬毒彎刀。
就在刀鋒及體的前一瞬,她動了!
袖口微不可察地一顫,三點細微到幾乎融入雪光的寒星激射而出!無聲無息,精準得如同長了眼睛,瞬間沒入正面撲來的兩名影麟衛(wèi)和一名已近身、手指幾乎觸碰到鹽鐵令牌的鷹犬死士的頸側麻穴!
三人前沖的兇猛勢頭驟然一僵,眼中爆發(fā)出極致的驚駭,身體卻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降臨。
也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謝鳳卿腰肢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柔韌后折,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側面削向她腰腹的一刀。冰冷的刀鋒擦著她的狐裘掠過,帶起幾縷銀狐毫毛。
她眼中寒芒暴漲!借著后折之勢尚未用老,左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鐵鉗般精準地扣住了那持刀影麟衛(wèi)的手腕!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那影麟衛(wèi)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慘嚎。謝鳳卿手腕一擰一奪,動作行云流水,那柄淬毒的彎刀已易主到了她手中!
刀柄冰冷,帶著原主人的體溫和血腥氣。謝鳳卿看也不看癱倒在地的三人,手中彎刀隨意地挽了個刀花,刀尖斜斜指向下方那群因首領瞬間被制而驚疑不定的鷹犬死士,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弧度,聲音冷冽如冰珠砸落玉盤:
“要令牌?”她微微歪頭,眼神睥睨,“拿命來換?!?/p>
字字如刀,割在每一個圍攻者的心頭。她站在高臺邊緣,狐裘染上幾點濺落的暗紅,手中彎刀滴血,身后是沖天的火光與混亂的王府,宛如浴血而生的修羅。
“保護世子妃!”影一低沉的聲音響起,他與影七如同兩道黑色的旋風,從暗處現(xiàn)身,刀光如幕,瞬間截住了數(shù)名試圖撲向高臺的影麟衛(wèi)。刀劍碰撞的刺耳銳響與瀕死的慘叫交織,演武場徹底淪為血腥的修羅場。
蕭御已如一道銀色颶風般卷入敵群深處,劍光所至,所向披靡,每一次揮劍都帶起一蓬血雨。他體內蟄伏多年的內力在劇毒拔除后洶涌奔騰,此刻盡數(shù)化為殺伐之力。然而,每一次力劈華山般的斬擊之后,他握劍的手指都會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一下,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那是劇毒侵蝕后經脈初愈、強行催動內力帶來的隱痛與虛浮。但他眼神中的兇戾與守護之意卻越發(fā)熾盛,硬生生將這份不適壓了下去,劍勢反而更加狂猛,將靠近高臺的威脅一一斬碎。
鷹犬死士們眼見奪牌受阻,又被謝鳳卿那冰冷的話語和狠辣的手段所懾,攻勢出現(xiàn)了一絲遲滯。
就在這微妙僵持的瞬間!
演武場邊緣,靠近兵器架的位置,一個須發(fā)皆白、在王府侍奉了二十余年的老管家,一直佝僂著背,臉上滿是“驚慌失措”。此刻,他渾濁的老眼中卻陡然閃過一絲極其怨毒與瘋狂的亮光!那眼神,與他平日里的恭順卑微判若兩人!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高臺和場中廝殺吸引,他猛地從寬大的袖袍中掏出幾個沉甸甸的皮囊,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演武場中央那些堆積如山的、用于冬季防滑和夜間照明的火油桶!
“噗嗤!”“噗嗤!”
皮囊破裂,刺鼻的火油瞬間汩汩流出,迅速在雪地上蔓延開來!
“都去死吧??!”老管家嘶聲厲吼,聲音尖銳扭曲,帶著一種壓抑了二十年的瘋狂快意。他顫抖著手,掏出火折子,猛地吹亮!
一點橘紅的火苗,在風雪中跳躍,映亮了他那張因扭曲而顯得猙獰可怖的老臉,也映亮了下方迅速擴散的黑色油污!
“狗賊找死!”一直如同影子般守護在謝鳳卿附近高臺陰影下的影七,反應快到了極致!在老管家火折子亮起的剎那,他身形如鬼魅般從高臺邊緣滑下,幾乎貼著地面疾射而至!手中短匕帶著凄厲的破風聲,精準無比地狠狠敲在老管家持火折子的手腕上!
“咔嚓!”又是一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裂聲!
“啊——!”老管家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嚎,火折子脫手飛出,落在雪地上,嗤的一聲冒起一小股白煙,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