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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逐月死后,蕭硯塵不食不水,生生枯坐在院子里,直到天明。
破曉時分,祝扶音給蕭硯塵披上大氅,聲音緩和些許。
“逐月死了,本宮知你心里有怨?!?/p>
“本宮會替阿昭補(bǔ)償你?!?/p>
蕭硯塵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自嘲一笑,“補(bǔ)償?”
祝扶音抿唇,“阿昭心懷天下,過幾日便是將士們的英靈回京之日?!?/p>
“若你用心頭血抄寫千遍往生經(jīng),阿昭定會不計(jì)前嫌原諒于你?!?/p>
蕭硯塵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祝扶音,仿佛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眼前這個人。
他滿眼的不可置信:“祝扶音,你再說一遍?你要用我的心頭血,去抄寫往生經(jīng),只是為了讓楚昭那個無恥之徒原諒我?這便是你所謂的補(bǔ)償?”
“放肆!”祝扶音避開他灼人的目光,語氣強(qiáng)硬:
“這不是為了阿昭個人!這是為了安撫六萬將士的亡魂,為了平息天下的民憤!”
“硯塵,這是你身為蕭家人,身為駙馬理應(yīng)做出的犧牲和懺悔!”
“唯有至誠至痛之心頭血,方能洗刷罪孽,助英靈早登極樂!”
她頓了頓,看著蕭硯塵慘白如雪的臉色,放緩了語調(diào),“冬日寒冷,血易凝固……屆時,會有人在一旁助你,確保每一滴血都飽含誠意。”
蕭硯塵只覺得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嚨,被他拼了命咽下。
他看著祝扶音,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凄厲而悲涼,充滿嘲諷。
“好,好一個至誠至痛!祝扶音,我記住了?!?/p>
祝扶音閉眼,語氣已恢復(fù)淡漠,“來人,助駙馬抄經(jīng)!”
話音剛落,匕首狠狠刺入蕭硯塵心口。
他疼的渾身顫抖,手指卻被強(qiáng)制沾上鮮血,一筆一劃,在經(jīng)幡上寫下經(jīng)文。
心口處血液干涸,便又有仆從刺入一刀。
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蕭硯塵抄完這千遍經(jīng)書,心口生生挨了一百零八刀。
抬回寢殿時,蕭硯塵幾近油盡燈枯。
他安插在京郊大營最后的心腹,冒著生命危險,終于將一份染血的密報送到了公主府。
那是從蕭家軍殘兵口中得到的證詞,以及暗中截獲的,與楚昭上報的軍情截然不同的前線急報副本!
上面清晰地表明,當(dāng)日楚昭的軍令存在嚴(yán)重誤導(dǎo),蕭家軍并非冒進(jìn),而是按照指令前往峽谷接應(yīng)大部隊(duì),卻反遭合圍,求援信號被無故截斷!
鐵證如山!
蕭硯塵握著那薄薄的幾頁紙,卻重逾千斤。
他深深吸氣,提筆寫下一封字字泣血的和離書,并著證據(jù),叫蘇允冒死也要呈到御前。
祝扶音,楚昭。
新仇舊怨,我們很快就要分明了!
......
京城肅穆,白幡蔽日。
長長的隊(duì)伍護(hù)送著覆蓋白布的將士棺槨緩緩入城,百姓夾道痛哭,悲聲震天。
所有人的悲憤都需要一個宣泄口。
一時間,對蕭家的痛罵聲鼎沸。
高臺之上,祝扶音與一身素鎧的楚昭并肩而立,神情沉痛。
就在儀式進(jìn)行到最關(guān)鍵處,萬民悲慟之時,蕭硯塵掙脫了看守,穿著一身白色單衣,踉蹌又堅(jiān)定地走上了高臺。
他手中高舉著那疊證據(jù),聲嘶力竭:
“諸位將士親屬,天下百姓!蕭硯塵今日,并非來懺悔莫須有之罪!”
他猛地將證據(jù)展開,亮在所有人面前:
“這才是淮水之役真相!”
“我父兄蕭凜、蕭少虞、蕭少珩,并非冒進(jìn)延誤戰(zhàn)機(jī)!他們是奉了楚昭的錯誤軍令,前往落鷹峽接應(yīng)大部隊(duì),反遭北狄主力合圍,他們的求援信號被刻意忽略截斷!”
“他們是被自己人……活活逼死的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