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章，

腦科專家，頂尖的那種。

他每天都會來，拿著各種儀器，在我頭頂上掃來掃去。

然后，他會坐在我床邊，跟我說話。

“林隊長，今天的數(shù)據(jù)不錯，你的Alpha波有微弱的起伏?！?/p>

“這說明你的大腦皮層還有活動，你沒有死，你只是被困住了。”

“你要保持求生的意志，不要放棄?！?/p>

他會給我講他兒子的事。

“小杰很想你，他每天都畫一幅畫，說是要等你醒了送給你。”

“他說你是奧特曼，是能打敗所有怪獸的英雄?！?/p>

顧銘章的聲音，是我唯一的光。

我開始拼命地在意識里掙扎，像一個被困在深海的潛水員，拼命向上游。

火場里那個抱著我腿不松手的小男孩，他被濃煙熏得發(fā)黑的小臉。

我想活下去，不為別的，只為那些我曾守護過的人，也為那些，我還沒來得及守護的公道。

一個月后，周毅和孫倩終于“想”起我這個還躺在ICU里的媽。

他們不是來探望的。

他們是來咨詢拔管的。

“醫(yī)生，這都一個月了，人也救不活了，還占著ICU的床位，每天花銷多大啊?！?/p>

孫倩翹著二郎腿，對著顧銘章頤指氣使，手上新做的鉆石美甲閃閃發(fā)光。

“我們商量了一下，還是讓她安樂死吧，也算解脫了?！?/p>

顧銘章的臉沉了下來。

“腦死亡判定后，至少需要三個月的觀察期。在這期間，病人作為有研究價值的特殊病例，醫(yī)院有權(quán)進行生命維持。”

他語氣強硬，

“你們無權(quán)決定是否拔管。”

“你他媽什么意思？”孫倩“噌”地一下站起來，指著顧銘章的鼻子罵，

“不讓拔？醫(yī)藥費你掏啊？怎么，看上她了？一個活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你該不會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想玩尸體？”

話越說越臟，周毅的臉都憋紫，去拉她：“你胡說什么！”

“我胡說？”孫倩甩開他的手，嗓門高得整個走廊都聽得見。

“一個寡婦，在消防隊那種男人堆里混了十幾年，誰知道干不干凈！沒準早就跟哪個野男人不清不楚了！現(xiàn)在又勾搭上個醫(yī)生，死了都不安分！”

污言穢語像鋒利的刀，一刀刀剜在我的心上。

我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床邊的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紅燈瘋狂閃爍。

顧銘章立刻沖了進來檢查儀器，給我注射鎮(zhèn)定劑。

等一切平息下來，他俯身在我耳邊,

“你聽到了嗎？林嵐。”

“剛剛的刺激，讓你的腦電波活動達到了三個月來的峰值?！?/p>

“憤怒是你的力量?！?/p>

“記住這一切，然后醒過來，親手討回來?！?/p>

那一刻，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的意識，狠狠撞擊著神經(jīng)。

終于，我的右眼皮，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三個月，我像在深淵里攀爬。

先是一根手指，然后是整只手，接著，是整條胳膊。

我的意識，一點點重新接管這具身體。

我能動了。

我醒來的那天，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暖洋洋的。

我用盡這幾個月積攢的所有力氣，猛地坐起身，一把拔掉插在我喉嚨里的呼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