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裝修好后，我打算購入一批家電。

恰逢國慶中秋雙節(jié)大促，家電以舊換新可以補貼500塊錢。

我便在回家時跟母親提議：

“媽，家里換下的那個舊空調(diào)給我吧，我拿去換新的，省下的500塊錢我轉(zhuǎn)給你?！?/p>

母親二話沒說，當(dāng)場答應(yīng)。

甚至還退回了我給她轉(zhuǎn)的那500塊錢。

可到了第二天，我獨自開車取空調(diào)時，母親卻說空調(diào)被她賣了。

1.

我第一反應(yīng)是母親在跟我開玩笑。

她一向喜歡跟我開這種不合時宜的玩笑，只為了看我被她氣的跳腳的模樣。

所以這次我只是賠著笑臉。

“媽，您別開玩笑了，那個舊空調(diào)年紀(jì)比我都大，您能賣幾個錢??？”

坐在沙發(fā)上的母親朝我翻了個白眼。

“是賣不了幾個錢，但那也比白給外人強！”

我一愣。

一時之間有些轉(zhuǎn)不過來彎。

誤認(rèn)為母親是沒理解以舊換新的政策，擔(dān)心我吃虧。

“媽，您誤會了，以舊換新不是把這個空調(diào)免費給商家，而是把舊空調(diào)給商家，我買新的空調(diào)給我便宜500塊錢?！?/p>

怕母親理解不了，我還拿出手機調(diào)出商家宣傳單給母親看。

“您看，這上面寫著呢......”

母親瞟了一眼，譏笑一聲。

“哦~給你便宜500塊錢啊，那關(guān)我什么事？我又沒見到錢?！?/p>

母親搖搖頭。

“都說女兒外向，我算是見識到了，這還沒結(jié)婚就開始算計我爸給你們新房填家電了，等要是結(jié)婚了，我和你爸不得讓你算計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一向憨厚的父親也瞪了我一眼，語氣冷硬。

“沒什么事你就趕緊走吧，我們家不歡迎你這種只會算計父母的不孝女！”

平白無故的被父母扣上不孝的帽子。

我心里又難過又郁悶，但還是耐下心來跟二人解釋。

“媽，我昨天給您轉(zhuǎn)錢了，是您不要主動給我退回來的，爸當(dāng)時也在......”

我不說還好，一說母親情緒立馬激動起來。

她站起身，指著我破口大罵。

“我給你退回去，你再給我轉(zhuǎn)過來不就行了嗎！”

“劉備請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你只給我轉(zhuǎn)了一次，根本就不是誠心給我！”

“何況你當(dāng)著你男朋友的面給我轉(zhuǎn)錢，我怎么好意思要！”

我被母親懟的說不出話。

也怪我昨天被母親罕見的溫柔沖昏了頭腦，竟然忘了她是那種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人。

小時候就是這樣，她當(dāng)著親戚面前把所有壓歲錢都給我，說她不是貪污孩子壓歲錢的那種人。

可親戚一走，她就板著一張臉不理我。

什么時候我把壓歲錢交給她，她才會朝我露出笑臉。

我嘆了口氣，給母親重新又轉(zhuǎn)了500塊錢。

“媽，錢我轉(zhuǎn)給您了，這下您可以告訴我舊空調(diào)被您放哪了吧？”

2.

母親冷哼一聲，沒回答我的話。

反而指了指桌上的雜牌熱水壺。

“錢錢錢，你掉錢眼里了是吧？”

“都是女兒，你真的半點都比不上你姐姐?！?/p>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不理解母親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提起姐姐。

“你姐離婚自己帶個孩子過得那么辛苦，還時時刻刻惦記著我，給自己家填個空調(diào)都不忘給我買個熱水壺，再看看你，從進門到現(xiàn)在，關(guān)心過我一句嗎？”

我望著桌上不超過30塊錢的熱水哭，愣了愣，苦笑出聲。

“媽，所以舊空調(diào)您不是賣了，而是給姐姐了對嗎？”

苦澀逐漸在心間蔓延。

我不禁抬頭打量著這老屋內(nèi)的一寸一毫。

75寸的大電視是我去年拿了年終獎時給家里換的，只因為母親無意間說了句鄰居家的新電視畫質(zhì)清晰。

雙開門冰箱是我拿到第一筆工資時給母親買的，因為母親喜歡吃水果，而這個冰箱不容易串味。

墻上掛著的新空調(diào)也是我在夏天最熱的時候給家里新?lián)Q的。

其余的小到鍋碗瓢盆，大到洗地機洗衣機幾乎全都是我買的。

可這些加在一起在母親心里都比不上妹妹買的一個雜牌熱水壺。

哪怕早知道母親偏心姐姐，可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媽，您的保險是我交的，您的保健品是我買的，如果這都不算關(guān)心您，那到底怎樣才算是關(guān)心呢？”

聽到我的控訴，自知失言的母親表情有些懊惱。

父親則笑著打起了圓場。

“沈余，你媽就是心里不舒坦抱怨兩句，你聽爸的，給你媽服個軟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p>

父親說著便像以往每次一樣拉著我朝母親走去。

每走一步，我腦子里便浮現(xiàn)出一件過去的事。

過年時我給母親發(fā)了5000的紅包，姐姐給母親買了5塊錢的紅襪子，母親夸姐姐貼心，責(zé)怪我只知道拿錢打發(fā)她，于是我給母親道歉。

母親生日時我給她買了價值一萬的金手鐲，只給母親發(fā)了200紅包的姐姐當(dāng)場紅了眼眶，母親見狀又怪我顯擺，我只好又給母親道歉。

樁樁件件，好像無論我怎么做都是不對。

于是當(dāng)我被父親拉到滿臉得意的母親面前時，我心里再無半點歉意。

“我沒錯?！?/p>

3.

“錢你想收就收，不想收就給我退回來，空調(diào)我也不要了?！?/p>

話落，母親瞬間黑著臉站起身。

“你沒錯，難道錯的是我嗎？”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你為了500的空調(diào)跟我使性子，早知道你這么不孝，當(dāng)初你生下來我就該任由你奶把你扔河里淹死！”

“當(dāng)初要不是為了救你，我至于沒做好月子，落下一身的風(fēng)濕病嗎？”

母親說著就紅了眼眶，父親責(zé)怪的看了我一眼。

“沈余，還不快跟你媽道歉，你看你媽都被你氣成什么樣子了？”

又來了。

我垂眸苦笑一聲。

從小到大，母親都是這樣。

面對她的不公，我但凡做出一點反抗的態(tài)度。

她就會提起這件事，然后我便會滿懷愧疚的跟她道歉。

可正如其他的事錯的不是我一樣，這件事我又哪里錯了呢？

奶奶想把我淹死是她重男輕女不對。

母親救下我也是她身為人母該做的。

更何況按照姑姑所說，當(dāng)時她救我的原因也是因為聽到接生婆的那句：

“想生兒子可不能造殺孽啊?！?/p>

所以才會救下我。

不然母親也是默認(rèn)奶奶把我淹死的，否則奶奶又怎么可能在她眼前把我抱走呢？

“沈余，你愣著干嘛呢？還不趕緊給你媽道歉！”

我的沉默讓父親更加不滿。

他冷冰冰的瞪了我一眼，語氣不耐。

“怪不得你媽不喜歡你，就你這幅死樣子，你媽能喜歡你才怪了?！?/p>

聞言，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疲憊。

明明錢我也給了，舊空調(diào)我也不要了。

可在父母眼里我卻還是錯了。

我心中嘆了口氣，語氣格外平靜。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我走了?！?/p>

話落，我不顧母親的謾罵和父親的拉扯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你要是敢走出這個門，我就再也不認(rèn)你這個女兒！”

母親話音剛落，一個花瓶就重重砸在了我背上。

我疼的倒吸口涼氣，卻還是堅定的走出了門。

4.

在家里鬧了一場，我也沒了買家電的心情。

坐車回了跟未婚夫陳澤宇住的房子里。

見到我，陳澤宇有些驚訝。

“你不是給你爸媽的新房買家電去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聞言，我一愣。

眼淚就這么掉了下來。

見狀，不明所以的陳澤宇立馬慌了，連忙上前哄我，問我怎么了。

我搖搖頭，心里卻像被刀扎一樣痛。

是的，沒錯。

所謂的新房是我給父母準(zhǔn)備的養(yǎng)老房，也是給他們的驚喜。

家里的老房子樓層又高，還總停水。

父母年紀(jì)越來越大，我舍不得他們繼續(xù)住在那里受苦。

便掏空了積蓄給他們買了房子，陳澤宇也支持我。

我本打算趁著活動把家電全部買好，然后在中秋家宴宣布這個消息。

沒想到卻先因為500塊錢跟爸媽大鬧一場。

越想我心里越苦澀。

明明我都愿意掏50萬給父母買房，怎么就因為500塊錢跟他們吵翻天了呢？

我三言兩語的跟陳澤宇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想聽聽他是什么看法。

沒等他說話，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沈余，你一個月工資20000多，你為了500塊錢跟媽吵架，你還是人嗎！”

剛一接通，話筒那頭就傳來姐姐沈?qū)氈榕^蓋臉的責(zé)罵聲。

“舊空調(diào)媽根本就沒給我，她只不過是試探你一下，想看看你訂婚之后會不會變心，沒想到你這么經(jīng)不起試探！”

“你但凡有點良心，現(xiàn)在都應(yīng)該回家跟媽好好道個歉?！?/p>

話落，沈?qū)氈楸愫敛华q豫的掛斷了電話。

坐在我身旁的陳澤宇是獨生子，父母也是直爽的性格。

第一次聽到這番話的他愣了愣，神情為難中又帶著毫不掩飾的心疼。

“寶寶，你姐精神沒問題吧？爸媽試探孩子變沒變心？你確定這不是pua嗎？”

5.

我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pua嗎？

我不想承認(rèn)，但也說不出否認(rèn)。

陳澤宇嘆了口氣把我攬入懷中。

“寶寶，我不是勸你跟家里人離心，但其實昨天我就能看出來，你爸媽根本不在意你，昨天明明是你帶未婚夫回家，可桌子上卻沒有一道菜是你愛吃的?！?/p>

我垂下頭看著手機。

陳澤宇說的已經(jīng)很委婉了，昨天的餐桌上豈止沒有我愛吃的。

甚至有好幾道菜我都過敏。

我吃海鮮會拉肚子，吃山藥會起疹子。

可母親還是做了，只因為姐姐愛吃。

眼淚再度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剛好滴在了手機上，點亮了手機屏幕。

看著滿屏的微信消息，我下意識的點了進去。

家族群里，母親正在跟眾位親戚宣揚我的“不孝事跡”。

【我這么大歲數(shù)了哪懂什么家電補貼啊，多問她兩句不很正常嗎？結(jié)果她說發(fā)火就發(fā)火，還要跟我斷絕母女關(guān)系?！?/p>

【本來這舊空調(diào)我放著也沒什么用，能給沈余省點錢我還挺高興的，可她非得跟我鬧，那我也不能慣她這臭毛病，你們誰家要換家電，就把這空調(diào)拿去以舊換新吧，我不要錢！】

跟我交好的表姐打了個問號。

【舅媽，你開玩笑呢吧？沈余一年搭在你和我舅身上的錢少說得有五位數(shù)，她怎么可能因為五百塊錢跟你斷絕關(guān)系？】

姑姑也連忙附和。

【是啊，孩子還在群里呢，你別瞎說，最后反倒傷了母女情分?！?/p>

見親戚都在為我說話，我心里感動的同時對母親的舉動也更加心寒。

剛想放下手機眼不見為凈，母親就又回了條。

【那是從前，從前她沒處對象有錢當(dāng)然愿意給我們花，現(xiàn)在她馬上結(jié)婚了，可不就跟我們離心了，不然她怎么可能買房都不跟我們商量？】

【我說句實話不怕你們笑話，我之前管她借20萬說給她姐付個學(xué)區(qū)房首付都沒借來，結(jié)果她轉(zhuǎn)頭就買了個房，這不是跟我們離心是什么？】

家族群短暫的陷入了沉默，除了母親喋喋不休的控訴再無一人附和。

我也在瞬間明白了母親生氣的緣由。

她不是氣我沒能求她收下那500塊，而是借題發(fā)揮氣我沒借給姐姐錢。

一瞬間，我對母親所有的期待都消失殆盡。

剛想放下手機，母親的聊天窗口上就多了個紅點。

【沈余，我知道你能看到群消息，你要是還想認(rèn)我這個媽，就把房子過戶給你姐，不然我們就真的斷絕關(guān)系吧?！?/p>

與此同時，我被母親移除了家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