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胭從未想過。

強權(quán)之下，一個人的尊嚴能被這樣生生撕碎。

她被剝了衣裳，綁在柱子上，扔到了人來人往的主街。

行人圍著她看，嘖嘖稱奇。

“這是怎么了？哪個狐媚子與人通奸、被正室報復了？”

“聽說是被邪魔附體了，在驅(qū)魔呢?！?/p>

“嚯......驅(qū)魔倒讓我等飽了眼福，嘿嘿嘿......”

眾人圍著她，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竊竊私語。

有人瞇著眼笑：

“要我說，這褻衣都不必穿。驅(qū)魔嘛，還要什么廉恥？”

一眾心思各異的人哄堂大笑。

裴胭閉上了眼，顫抖腫脹的手，不受控制地緊握成拳。

她牙關(guān)緊咬，唇齒滲血而不自知。

她想到了死。

讓這些人死。

無盡的暴戾與恨意在單薄軀殼里沖撞。

等到公主的奶娘終于滿意，發(fā)話將她放下來。

裴胭已經(jīng)神志不清。

而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曾經(jīng)富敵半城、鐘鳴鼎食的裴家，生下的女兒是個不知廉恥的笑話。

奶娘將一包藥粉放在她手邊。

那老嬤一言一行，帶著陰毒的引誘：

“我若是你，哪里還有臉面活呦......全城的人都看到了?！?/p>

“有廉恥的人，才會自己清清白白地去了?！?/p>

“世人才會敬你剛烈。”

那包藥粉是劇毒，見血封喉。

她們想要她自戕。

公主奶娘走后，裴胭在她背后睜眼。

睜開眼那一瞬，她竟像個真正被俯身的邪魔。

她將一副粉彩牡丹紋的碗匙送去了小廚房：

“蒸一碗酥酪來?！?/p>

這是稀罕精細的吃食。

廚子起鍋蒸的時候，一群人瞧著新鮮，圍在邊上探頭探腦地看。

公主奶娘尤為忿忿：

“這年頭的商賈家的女兒，忒沒規(guī)矩。這樣好的東西，張口就要，我在宮里都沒吃上過......”

宮里的貴人或許吃過。

可是她們這些做工的苦人，是連主子剩的一口都撈不著的。

做好的酥酪要先用冰鎮(zhèn)著，送來時，已是過了很久。

丫鬟端著托盤，正要送進房里。

裴胭房中卻寂靜如死。

喊門拍門都沒人應。房門被反鎖了。

公主奶娘眼中精光乍現(xiàn)。

裴胭定是用酥酪為借口，支開了下人們，然后自己要么吊死要么毒死在了房間里。

丫鬟有些急：

“那這酥酪......”

“她哪還有臉吃！”奶娘一把搶過，“別浪費！”

奶娘拿起湯匙，舀起就吃。

丫鬟嚇得瞪大眼睛：“嬤嬤，這......”

她們平時再作踐裴胭，也知道廚房庫房的東西都有數(shù)，不敢亂動。

況且酥酪這樣的東西，蒸一碗就只有一碗。裴胭倒好說，若駙馬爺知道了......

奶娘從鼻子里嗤了一聲：“她不......”

這話沒說完。

公主奶娘的口鼻處就流了血。

不止口鼻，她的七竅都開始有血噴出，手腳也抽搐不止。

牡丹紋的粉彩碗匙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這酥酪有毒！”

眾人驚駭。

公主奶娘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徒勞地抽搐半晌，就沒了聲息，瞳孔都散了。

門閂動了。

她們以為已經(jīng)是個死人的裴胭，從里面拉開了門。

她平靜地低下頭，看著奶娘的尸體。

“是啊，酥酪有毒?！彼f。

“可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你吃它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