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醫(yī)院陷入昏迷前，最大的愿望是我能聯(lián)系上爸爸。

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我打了整整一天，他終于接了。

電話那頭，他答應(yīng)會來接我和媽媽。

可我從白天等到深夜，也沒等來接我的人。

醫(yī)院的電視機屏幕里正播放著一場晚宴的現(xiàn)場直播。

“顧氏集團總裁顧遠山先生，今日正式宣布資助天才少女顧星瑤，并在今晚為她舉辦盛大的歡迎派對！”

原來，他已經(jīng)找到了另一個“女兒”。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病房，想告訴媽媽。

爸爸好像不想要我們了，我該怎么辦。

但媽媽的呼吸機屏幕上，只剩一條直線，再也無法回應(yīng)我的話。

這時，爸爸的助理發(fā)來一條短信。

“念念，顧總今天要為星瑤小姐的歡迎派對操心，實在太忙了。等這邊全部處理好他一定第一時間去接你，再等顧總五天，可以嗎？”

我握著媽媽尚有余溫的手，六歲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不等了?！?/p>

“這一次，換念念不要爸爸了?！?/p>

1

我回到那個破舊的出租屋的時候，房東正帶著人在清場。

媽媽和我的東西被當成垃圾一樣堆在走廊上。

我太小了，抱不動那個裝滿我們所有家當?shù)募埾洹?/p>

我為了撿起媽媽留給我的舊音樂盒，朝著路中央直直地沖了過去。

一輛黑色的轎車疾馳而來，車燈刺得我睜不開眼。

尖銳的剎車聲撕裂了雨夜。

司機探出頭，面色慘白地對我怒吼。

“你這小孩不要命了！想死也別找我們碰瓷！”

“快滾開，不然我報警抓你了！”

他指著我滿臉的嫌惡，我卻沒動，小小的身體在雨中瑟瑟發(fā)抖。

“叔叔，我媽媽不在了，房東把我們的東西都丟掉了?！?/p>

“這個音樂盒是媽媽留給我的，我不能讓它被車壓壞?！?/p>

“求求你，讓我把它撿回來，我......我可以幫你擦車，我擦得很干凈的。”

司機正要發(fā)作，后座的車窗緩緩降下。

一道冷靜而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讓他過來?！?/p>

我抬頭望去，車窗里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他的眼睛很漂亮，像夜晚的大海。

他下了車，撐著一把黑色的傘走到我面前，為我遮住了冰冷的雨水。

他看著狼狽的我，目光里沒有厭惡只有探究。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

他的聲音比爸爸在電話里的聲音要溫暖多了。

我忘記了害怕，小聲回答：“我叫念念?！?/p>

“我媽媽她今天不在了......爸爸......他工作很忙，還要照顧一個新來的姐姐，他沒有時間管我?！?/p>

男人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

“你母親的后事安排好了嗎？”

我輕輕的搖頭。

“我可以幫你處理好一切，但五天后你要跟我走?！?/p>

五天后？

我有些出神，那一天，是爸爸承諾接我回去的日子。

我用袖子擦掉臉上的雨水，對他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您，您是個好人?！?/p>

那個好人好像叫陸澤，司機稱呼他陸總，態(tài)度非常恭敬。

陸澤讓助理安排好了所有事，看到我冷得嘴唇發(fā)紫，讓司機送我去便利店喝點熱水，順便買點吃的。

司機叔叔剛安頓好我，走出門去。

沒想到，爸爸竟然來了。

他穿著昂貴的西裝，神色匆忙地從外面走進來。

“念念，助理說你沒接電話，我正好在附近就過來了。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你媽媽呢？”

我看到爸爸臉上顯而易見的焦急，愣住了，手里還捧著那杯溫熱的水。

爸爸，也會因為聯(lián)系不上念念和媽媽而擔心嗎？

顧遠山見我沒說話，放緩了急切的語氣，伸手想碰碰我的頭，卻又停在半空。

“怎么不高興，是因為媽媽病了，心情不好嗎？我等下就聯(lián)系最好的醫(yī)生，陪你一起帶媽媽去大醫(yī)院，好不好？”

想到媽媽冰冷的身體，我攥緊了紙杯，聲音沙啞。

“沒用了，媽媽已經(jīng)不需要更好的醫(yī)生了。”

他以為我在說賭氣的話，沒有往深處想。

“怎么會沒用？還是說，你在氣我今天沒能立刻去看你們，故意跟我鬧別扭？”

“今天確實是爸爸不對，爸爸向你道歉。但現(xiàn)在時機不對，你再等等，爸爸保證一定會讓你回到顧家，認回你的身份，再等幾天，好不好？”

我想告訴爸爸。

媽媽已經(jīng)走了，我能不能進顧家的大門，都無所謂了。

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的手機就響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焦急地傳來。

“遠山，星瑤高燒不退，一直哭著要見你，你快回來一趟吧！”

顧遠山的眉頭立刻鎖緊，眼神里的焦急變成了慌亂。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從錢包里抽出一沓厚厚的鈔票，塞進我冰涼的掌心。

“念念，星瑤妹妹身體不舒服，爸爸必須立刻回去陪她?！?/p>

“你拿著這些錢，先給你媽媽買點好吃的，爸爸下次一定好好陪你們！”

“下次”，這兩個字像兩顆冰冷的石子，砸進我的心里。

我看著爸爸飛快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捏著手里嶄新的鈔票，眼眶滾燙，卻一滴淚也流不下來。

爸爸說下次一定好好陪媽媽，這話以前他也說過無數(shù)次，卻一次都沒有實現(xiàn)過。

爸爸答應(yīng)過我，下次就接我回家，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

我還是他那見不得光的女兒。

如今媽媽不在了，他還在說下次。

可是爸爸，媽媽等不到你的下次了，我也不會再等你的五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