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七次親，我依舊沒能將林薇娶回家。

因為林家祖訓(xùn)，女婿必須在被下藥后，與未婚妻共處一室而秋毫無犯，才能結(jié)婚。

我試了七次，可每一次藥效過后醒來，都看見林薇衣衫不整地睡在我身旁。

她哭著撲進我懷里：“沒關(guān)系，我們再試一次，我信你?！?/p>

直到第八次，我偶然聽見她在門外吩咐管家：

“趕緊把迷情藥換成安眠藥，劑量下重點?！?/p>

“等他睡熟，老規(guī)矩，我自己來?！?/p>

我緊閉雙眼，感受到她脫下長裙，又來解我的衣扣。

耳邊是一聲嘆息：

“對不起少安，柏青得了癌癥，最后的心愿就是和我在一起。”

“你放心，等他離開，我馬上嫁給你。”

那一刻我才明白，所謂的祖訓(xùn)，不過是她為了竹馬而編出的謊言。

次日，父母又催我去國外繼承家業(yè)，我點了頭。

既然她更想和蘇柏青共白頭，那我就成全他們。

1

我醒來時，天已大亮。

林薇和過去七次一樣衣衫不整，眼眶泛紅。

沒等我說話，她就哭著抱住我：

“少安你別自責(zé)，這不是你的錯，我從沒怪過你。”

接著她對著管家怒罵：

“你是不是耳聾，我說過多少次讓你減少藥量！”

“我和少安只差一點就能結(jié)婚，結(jié)果全被你毀了！”

管家低著頭，恭恭敬敬：“小姐，我只是按照林家祖訓(xùn)辦事。”

她更加傷心，哭到近乎昏厥。

我習(xí)慣性想抬手拍拍她，可回想起昨晚她說的話，手在半空僵住。

這出戲每次都要上演，只怪我太過愛她，才會次次都信了她。

三年前我第一次提親，林薇的反應(yīng)遠勝于我。

她求著父母成全，求著林老爺子不要為難我，后來還大鬧林家祠堂，指著牌位說這祖訓(xùn)不公平。

“每一瓶迷情藥都要針對當(dāng)事人特別研制，濃度高效果強烈，根本沒人能通過，你們就是在阻止我們結(jié)婚！”

林薇身子嬌小，那天卻為了我，硬生生挨了十下林老爺子的家法。

我實在看不過去，不顧一切沖破保鏢禁錮，護住她大喊：

“不過就是祖訓(xùn)，我沈少安受得住！”

她渾身泛起淤青，用力抱住我：

“我信你，少安，我這輩子非你不嫁！”

自此后為了通過祖訓(xùn)，我都會用上極端方式——

放血、扎針、喝功能藥劑，甚至上一次我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打斷自己一條腿，只為了讓自己清醒。

可每次的結(jié)果都是林薇衣衫不整，林家對我冷嘲熱諷。

以往我以為是我不夠堅定，但今天才明白，原來所謂的祖訓(xùn)，只是林薇為了蘇柏青的臨終心愿，故意拖延。

三年八次的考驗，只是我一個人的執(zhí)念。

恍惚間，林薇用紅腫的眼睛望向我：

“少安，我們不能放棄，今天就把下一筆考驗的錢打過去吧。”

我怔了怔，眼睜睜看著她拿我手機，往林家賬戶轉(zhuǎn)去三百萬，用于迷情藥的配制。

但這是我最后一筆存款。

原本還在愁沒錢之后怎么通過林家祖訓(xùn)，現(xiàn)在看來，這一切該畫上句號了。

“薇薇，我去做飯，晚上我們聊聊。”

林薇像小貓一樣蹭蹭我下巴：

“你要討論下次考驗的辦法嗎，少安答應(yīng)我，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了?！?/p>

“我會心疼。”

我怔住，忽然拿不準她是真的心疼我，還是為了蘇柏青故意說的謊話。

嘆出一口氣，我勉強笑笑起身去廚房。

沒過多久外面?zhèn)鱽硎謾C鈴聲，林薇焦急的聲音傳過來；

“柏青，你別做傻事！怎么會沒希望，醫(yī)生不是說有新的治療方案嗎！”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

她的腳步聲匆忙，我心底一痛沖出廚房：

“薇薇，菜快做好了，是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可她頭也不回打開門：

“你先吃，柏青現(xiàn)在更需要我?！?/p>

門外正值寒冬，冷風(fēng)吹進我心口。

我愛了整個青春的女孩，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選擇了“只是竹馬而已”的蘇柏青。

這房子是林家的，林薇走了，管家保姆也跟著下班了。

我機械式做完一桌菜，守在桌前等到十二點，父親的電話打過來：

“你二十五歲了，也該繼承沈家家業(yè)了?！?/p>

我望著冷冷清清的房子，墻上還掛著我和林薇的畢業(yè)合照。

“爸，三天后的繼任儀式，我會參加的?！?/p>

林薇忘了，第八次考驗恰好在我生日這天。

我才是更需要她的那個人。

但現(xiàn)在無所謂了，既然她想和蘇柏青共白頭，那我就成全他們。

2

林薇回來的時候心情大好：

“醫(yī)生給柏青試了最新研制的藥劑，效果很好，柏青一整晚都沒有發(fā)作！”

可她看到滿桌沒有動過的飯菜，小臉垮下去：

“我不是說過我們要節(jié)衣縮食過日子嗎？你怎么做這么多菜！”

“因為你的考驗總失敗，家里已經(jīng)不給我零花錢了，柏青那邊還有十個療程，你這么揮霍，他的醫(yī)藥費怎么辦！”

我皺了皺眉：“薇薇，他的醫(yī)藥費是要我承擔(dān)嗎？”

她自知說錯話，別扭地躲開視線。

但很快又往我懷里撲：

“少安，柏青從小和我一起長大，他離不開我，我也不能不管他?！?/p>

“你是我未婚夫，以后我們是要結(jié)婚的，夫妻本一體，你會理解我的對嗎？”

我低頭看著這張我愛了很多年的臉，卻再也沒了曾經(jīng)的心動。

只是漠然的反問她：

“薇薇，你真的想跟我結(jié)婚嗎?！?/p>

林薇不可置信地跳出我懷抱：

“沈少安你什么意思，你難不成在怪我？”

“是你一次次搞砸祖訓(xùn)的考驗，才導(dǎo)致我們?nèi)甓紵o法結(jié)婚！”

我平靜地盯著他：“是啊，蘇柏青的癌癥晚期歷時三年還能活著，倒也是醫(yī)學(xué)奇跡了?！?/p>

過去我一向把她當(dāng)公主，寵著她哄著她，這還是第一次說這種話。

她立刻發(fā)了怒：

“你胡說什么，柏青的病是我花兩千多萬救回來的！”

“他發(fā)病時有多痛苦你知道嗎，你憑什么詆毀一個病人？像你這么心胸狹隘的人，難怪八次考驗都失敗！”

我瞬間頭皮發(fā)麻。

兩千多萬，而八次迷情藥的配制費就是兩千多萬！

“林薇，你拿考驗的費用去給蘇柏青治病？”

秘密被戳穿，林薇眼里閃過一瞬間的慌亂。

她咬咬嘴唇破罐子破摔：“那又怎么了，柏青是一條命，生命和結(jié)婚相比，孰輕孰重你都分不清嗎！”

我死死盯著她：

“既然我每次給你的三百萬都成了蘇柏青的醫(yī)療費，那給我注射的藥劑又是什么？”

林薇握緊了拳，理直氣壯：

“是林家以前沒用完的迷情藥，藥效不強，誰知道你這么沒定力，還是次次失敗？”

“沈少安，你要想娶我就想辦法通過考驗，而不是在柏青生命垂危的時候，拿著這點小事質(zhì)問我！”

想不到這時候了，她還在撒謊狡辯。

而我也忘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爭論里，總要多一個蘇柏青。

忘記戀愛紀念日，是因為蘇柏青突然發(fā)病。

裝修好的新房，要因為蘇柏青需要靜養(yǎng)，免費送給他。

而去年我為了林氏的項目受傷，她也因為蘇柏青一句“不想活了”，就拋下尚在昏迷的我，陪他去海島散心。

越想越覺得可笑，我嗤鼻一聲：

“既然蘇柏青生命垂危又離不開你，不如你直接嫁給他，沖沖喜?！?/p>

“沈少安！”

林薇表情陰沉，對我嘶吼：

“柏青是個病人，你怎么能這么詆毀我們之間的清白！”

“清白？你把我們的新房改成療養(yǎng)院，和他共度那么多夜晚，又把錢全投入給他，也好意思說清白？”

我冷笑著，眼看她臉色越發(fā)鐵青，最終化為一聲怒罵：

“你這個瘋子，柏青說得對，你根本不配做我林薇的丈夫！”

說完她快步往外走，大門在我面前狠狠關(guān)上。

“你自己好好反省，在你認錯之前，別想走出去半步！”

3

臨近半夜，我突然開始胃痛。

掙扎著翻箱倒柜，才想起上個月林薇為了攢錢給蘇柏青治病，停了我的所有胃藥供給。

而她臨走前下了死命令，我不出去，也不許任何人進來。

就算我現(xiàn)在讓爸爸給我轉(zhuǎn)賬買藥，也送不到我嘴里。

咬咬牙，我給林薇打去電話。

想著無論如何我們也相愛過，她不會見死不救。

可我沒想到電話接通，那邊卻是語氣輕快的蘇柏青：

“薇薇在陪我看診，你有事？”

我愣住，還沒說話就聽到林薇焦急地喊他：“柏青，你現(xiàn)在還疼嗎？”

蘇柏青立刻變得虛弱：

“疼......薇薇，沈哥打電話找你......”

“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自己能行，不能總是因為我耽誤你們......”

林薇急了：“你都疼到站不起腰了，我怎么能不管你！”

一陣窸窣聲后，林薇接起電話：“沈少安，白天的時候你不是挺硬氣的嗎，這才幾個小時就來求我？”

“我警告你別打擾我，要是柏青因為你出什么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嫁給你！”

電話憤憤掛斷，胃痛立刻席卷全身。

我摸了摸額頭，發(fā)覺自己發(fā)高燒了。

而迷糊間雙耳轟鳴，我好像聽到三年前林家祠堂里，林薇發(fā)的毒誓：

“我林薇非沈少安不嫁，否則我就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來送飯的管家發(fā)現(xiàn)，緊急送去醫(yī)院。

路上管家打去電話，林薇有些不耐煩的敷衍幾聲，然后留下一句“讓他多喝熱水”，就匆匆掛斷。

睜開眼時，聽到隔壁床醫(yī)生說是輕微感冒。

簾子拉開，林薇背對著我緊緊攥著蘇柏青的手，心疼不已：

“感覺怎么樣，渴不渴，餓嗎？”

蘇柏青深情款款望著她，搖頭：“薇薇，我還好，你別擔(dān)心。”

“都感冒了怎么能不擔(dān)心！”

說完她起身倒水，切水果，又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

直到一個多小時后她才想起我，皺了眉：

“我說過你只要認錯，我就原諒你。”

“你怎么能為了逼我回去，就故意生病？”

我覺得荒唐，我的胃痛是因為林家把我當(dāng)免費勞動力，日夜顛倒做項目才患上的。

發(fā)燒是因為長期勞累，她卻覺得我故意裝病？

可我一張嘴，嗓子干裂的好像要冒煙，只好掙扎著去找水。

“水......”

話音未落，蘇柏青就突然猛烈咳嗽。

林薇急忙把所有的水遞給他，余光里看到我也在找水，語氣不耐：

“你多大的人了還不懂事，柏青是病人，你連口水也要跟他搶？”

我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沒有錯過蘇柏青向我投來的挑眉。

這一次，他又贏了。

嗓子難受的厲害，我開口時帶著沙?。?/p>

“林薇，我也是病人。”

她越發(fā)不耐煩，抬手叫來管家：

“送他回去，別浪費錢?！?/p>

“考驗一直失敗，我爸媽現(xiàn)在一分錢都不給我，我可負擔(dān)不起他的醫(yī)藥費！”

4

高燒讓我渾身無力，任由管家把我扔進門就轉(zhuǎn)身離開。

但還好醫(yī)生給我開了藥，我就著冷水咽下去，縮在沙發(fā)睡著了。

醒來時渾身都被虛汗浸透，但總算有了點力氣。

手機里多了十幾條信息。

除卻父親給的繼任儀式地址，只有蘇柏青用小號發(fā)來的信息。

【多謝沈哥突然發(fā)燒，薇薇為了補償我，特地讓我抱著睡了一整晚。】

【薇薇說又有錢給我研制新藥了，雖然對我來說毫無用處，但畢竟是沈哥辛辛苦苦攢的錢，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p>

后面的照片是一張手寫結(jié)婚證。

紅底合照旁，林薇一筆一劃寫下的愿望：

“柏青，希望下輩子能與你共白頭。”

右下角兩人按下的指印疊在一起，像一個心形。

【沈哥你看，我和薇薇是不是很有夫妻相？】

過去蘇柏青給我發(fā)過無數(shù)挑撥的話，我都當(dāng)做病人臨終前的胡言亂語。

現(xiàn)在再看到，卻也只剩平靜：

“那真是恭喜你們了?！?/p>

發(fā)完信息，我開始收拾東西。

父親安排好私人飛機，既然答應(yīng)要走，就沒必要再停留。

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林薇回來了，她一看到我的行李箱就沉下臉：

“你要走？”

“柏青還有十個療程，你這是要拋下他不管？”

我動作沒停：“他不是有你嗎，我走了好給他騰地。”

幾盒胃藥摔在我腳邊，林薇發(fā)了怒：

“十個療程要三千多萬，你不在我上哪兒去籌錢！”

“沈少安你說過要娶我的，現(xiàn)在走了就是悔婚！”

拉上拉鏈，我起身時看到跟在她身后的蘇柏青。

冷笑出聲：“林薇，你如果真想嫁給我，就不會把我們的婚約和蘇柏青的病捆綁在一起。”

林薇怔住，蘇柏青立刻跑過來：

“薇薇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是我生病耽誤你們，我本來就是個將死之人，什么療程什么心愿都是一場空，要是再影響你們，我更罪孽深重。”

他臉色蒼白，勾了勾林薇的手指：

“能多陪你三年，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

“薇薇，祝你和沈哥幸福，我們下輩子再見吧。”

說完他眨了眨泛紅的眼眶，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林薇急了，她仰頭對著我就是一耳光，咬緊牙關(guān)：

“為什么你連一個癌癥晚期的病人都容忍不了，你算什么男人！”

我生生挨下了這一巴掌，面露譏笑：

“我不算男人，他算，那你還不趕緊去找他？”

她的視線落在我行李箱上，忽然恍然大悟：

“沈少安，你早就找到下家了是吧，難怪你這幾天不對勁?！?/p>

“我告訴你，沒人會要一個八次考驗都失敗的男人，你離了我就什么都不是！”

她剛說完，管家湊過來：

“小姐，蘇先生已經(jīng)跑到橋邊了......”

那雙眸子猛然瞪大，林薇再也等不及奪門而出，空中徒留她最后的警告：

“沈少安你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就算回來，我也絕不會原諒你！”

聲音逐漸遠去，管家輕蔑地瞥我一眼，帶著其他人下班了。

不久后，沈家保鏢依約而至。

“少爺，繼任儀式五小時后開始?！?/p>

我理了理衣襟：

“派幾個人去林家，我有幾千萬的賬款，需要你們幫我要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