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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慶功宴喧囂漸歇,到了尾聲。
有人提議來張大合照,眾人嬉笑著往中間聚攏。
沈宛清找到了獨自站在角落陰影里的宋津年。
他臉上沒什么血色,她走過去,語氣緩和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伸手想碰碰他的臉,卻被他微微側(cè)頭避開。
她的手僵在半空,頓了頓才放下?!巴冗€疼得厲害嗎?”
她問,聲音壓低了些,“回去我就聯(lián)系李教授,她那里有國外剛研發(fā)的特效藥,去疤效果最好,一定不會讓你留疤?!?/p>
宋津年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掠過她的臉,又落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正跑過來的黎墨陽臉上。
兩人臉上都帶著微醺的紅暈。
他看得分明,心里酸澀無比。
“好。”他低聲應(yīng)了一個字。
沈宛清似乎有些詫異他的順從。
若是以前,他早該鬧了,會質(zhì)問她,會哭,會讓她給出一個解釋。
她打量著他過于平靜的側(cè)臉,“你最近安靜了不少。”她語氣里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宋津年沒接話。
安靜?
他也曾聲嘶力竭地鬧過,哭過,質(zhì)問過。
換來的不過是她更加不耐的冷臉和變本加厲地對黎墨陽好,用行動告訴他,他的情緒多么不值錢,多么不懂事。
現(xiàn)在,他快要走了,簽證就快下來了。
這一切,都無所謂了。最后的時刻,他連爭吵的力氣都省了。
人群熙攘,攝影師喊著看鏡頭。
轟?。?!
一聲沉悶恐怖的巨響從頭頂裂開,水晶吊燈瘋狂搖晃,瞬間熄滅。
整個宴會廳劇烈地?fù)u晃起來!
“啊——!??!”
尖叫聲、哭喊聲、東西砸落的碎裂聲瞬間淹沒一切!
天花板開始大塊大塊地剝落砸下,人群像無頭蒼蠅一樣四散奔逃。
她們站的位置正在中央,最是危險!
一塊巨大的裝飾石膏板帶著風(fēng)聲直直砸落!
電光火石間,沈宛清臉色劇變,幾乎是本能反應(yīng),猛地一把將離她最近的黎墨陽狠狠拽進(jìn)懷里,用整個后背護(hù)著他,撲倒在相對安全的厚重餐桌底下!
宋津年就站在她旁邊,甚至能感受到她動作帶起的風(fēng)。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驚得呆住,看著沈宛清毫不猶豫選擇保護(hù)另一個人的背影。
十年。
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飛速閃過。
破舊筒子樓里,她穿著昂貴禮服,向他伸出手的光。
她笨拙地給他梳頭發(fā),帶他吃第一塊蛋糕的甜。
她九十九次求婚時,眼底曾真實存在過的愛意。
愛恨癡纏,十年光陰。
原來到最后,什么都沒了。
他看著又一塊尖銳的碎石正正對著沈宛清的后腦砸落。
他甚至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動了。
他猛地沖過去,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還蜷縮在桌下護(hù)著黎墨陽的沈宛清往外一推!
幾乎是同時,“砰?。?!”
沉重的碎石和斷裂的裝飾砸了下來,瞬間將他淹沒。
沈宛清被推得踉蹌?chuàng)涞梗等换仡^。
只見宋津年剛才站的地方,已經(jīng)被亂七八糟的廢墟覆蓋,只露出一只蒼白的手,無力地垂在外面,指尖微微蜷著。
她愣住了。
“宛清姐姐!我好怕!嗚嗚嗚。”懷里黎墨陽的哭喊驚醒了她。
救援人員很快趕到,在一片混亂中搜尋生還者。
她們被找到了。
醫(yī)護(hù)人員快速檢查,語氣急促:“快!擔(dān)架!這里有兩個傷者!車?yán)镞€能上兩個,動作快!”
沈宛清扶著瑟瑟發(fā)抖、哭個不停黎墨陽站起來。
沈宛清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語氣急切:“先帶阿陽走!他臉上剛做了移植手術(shù),不能感染!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她指著黎墨陽的臉。
說完,她才看向地上氣息微弱的宋津年,眉頭緊鎖,語速很快地安撫,“津年,你忍一忍,我已經(jīng)讓她們立刻調(diào)第二輛救護(hù)車過來!你堅強點,不會有事的!”
她頓了頓,摟緊懷里的黎墨陽,補充道,“阿陽他膽小,受了驚嚇,我必須陪著他。”
宋津年躺在一片冰冷的碎石瓦礫中,意識模糊間,將她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
心底最后一絲微弱的火苗,噗地一聲,徹底熄滅了。
果然。
又是這樣。
他甚至已經(jīng)感覺不到失望,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苦澀。
早就料到的事了,不是嗎?
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表示同意。
沈宛清見他如此“懂事”,像是松了口氣,不再猶豫,護(hù)著嚶嚶哭泣的黎墨陽,快步跟著擔(dān)架沖向出口,再也沒有回頭。
宋津年躺在徹底的黑暗和寂靜里,聽著她們遠(yuǎn)去的腳步聲和救護(hù)車刺耳的鳴笛聲。
慢慢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