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我甚至開始有點(diǎn)期待。

當(dāng)我的牛蛙魂魄，看著自己被做成干鍋牛蛙時(shí)，我甚至還有閑心點(diǎn)評。

“火候過了，肉有點(diǎn)老。”

李嫣然的臉都綠了。

玄冥對于我這冥頑不靈的樣子也真的動了氣。

“看來，這些牲畜腦子太小，裝不下你的神志。那便讓你做一次人。”

漩渦再次出現(xiàn)，將我吞噬。

我成了一個(gè)叫“晚燈”的女孩。

生在江南水鄉(xiāng)一個(gè)貧窮的畫師家里。

我爹娘老來得女，對我疼愛備至，把家里最好的都給了我。

我從小體弱多病，湯藥不斷，但繼承了爹爹的天賦，畫得一手好畫。

我們家很窮，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賣掉我的畫，給爹娘買一座大宅子，讓他們安享晚年。

我耗費(fèi)三年心血，畫了一幅《江南春景圖》。

城里最有名的富商見了，驚為天人，出價(jià)五百兩白銀。

五百兩，足夠我們一家人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交畫那天，我抱著我最珍貴的畫卷，走在回家的路上。

巷子里突然沖出幾個(gè)地痞。

他們搶走了我的畫，撕得粉碎，還點(diǎn)上了一把火。

那火焰是幽藍(lán)色的，帶著地府的陰冷氣息。

玄冥就站在那幽藍(lán)的火焰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阿蕪，你的希望在本王面前，一文不值。”

我看著那幅承載了我所有希望的畫作化為灰燼，看著爹娘聞訊趕來，哭得肝腸寸斷。

我什么都做不了。

地痞們一擁而上，我被凌辱死在了冰冷的巷子里。

魂魄離體，我看見我的爹娘抱著我殘破的身體，哭聲嘶啞。

我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魂魄的痛，遠(yuǎn)比肉身的痛來得劇烈。

玄冥就站在我面前。

“如何？這做人的滋味，是不是比做畜生好一些？”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他身后。

判官淵低下身用只有我們兩個(gè)人的聲音說道：”你想脫離這輪回的苦嗎？如果想，你就要心甘情愿的入輪回，就算是閻王也找不到你在哪里。不過這樣你會失去所有的記憶。“

身后是玄冥地催促，“快點(diǎn)，還有一世你就解脫了?！?/p>

我愣住了，忽然覺得很可笑，不禁笑出了聲，“玄冥，你真閑。”

我看著他泣血說道：“你就像個(gè)得不到糖就毀掉糖罐子的三歲小孩?！?/p>

他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極其難看。

玄冥沒有再說話。

他沉默地牽引著我的魂魄，重走黃泉路。

這一路，我也沒有再開口。

直到快要走到輪回臺前，我停下腳步叫住他，“玄冥?！?/p>

他沒有回頭，但停了下來。

“我愛你這件事，是不是讓你覺得很惡心？”

他身形滯住，許久，他才轉(zhuǎn)過身回答道：“是的，挺讓人惡心的。”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那是我追逐了九百九十九年的容顏。

我忽然對他說：“對不起?！?/p>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道歉，我鼓起勇氣湊過去，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gè)吻。

我說，“不管我做過什么，都過去了?！?/p>

“玄冥，我不愛你了。如你所愿，我成全你?！?/p>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東西燙到。

他面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錯(cuò)愕，我心底竟生出一種殘忍的痛快。

然后，我轉(zhuǎn)身，走上了輪回臺縱身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