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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你當真愿意代替你姐姐回江南老家,嫁到風家過苦日子嗎?”
“那個御前的京城第一畫師,你不想嫁了?”
凌父看著自己的庶女凌霜,明明是疑問,目光中卻帶著一抹激動,就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當年他進京趕考,身無分文。
無奈,只能與村里富商指腹為婚簽下婚書,以此來換一筆進京趕考的銀錢。
后來他成為進士,在京城平步青云,當年的婚事于他來說,已經成了一樁賠錢的買賣。
他舍不得嫡長女凌芊雪就這樣嫁給鄉(xiāng)下泥腿子,故此想拿庶女作為交換。
凌霜——就是那個被犧牲的庶女。
“我愿意,只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給我三萬兩的銀子做嫁妝。”凌霜眼底勾出一抹譏諷的笑。
凌父猶豫,額角的青筋微微凸起——這幾乎是府上的所有銀子了。
想斥責凌霜未免太放肆狂妄,真是和她上不得臺面的短命親娘一樣貪得無厭。
可他想到未來的仕途,還是咬牙應下了,硬是憋出了一臉笑意。
只要凌芊雪能入宮當皇妃,榮華富貴一切都唾手可得,區(qū)區(qū)三萬兩不過是割斷一樁舊事的籌碼罷了。
“好,為父答應你,月底前出發(fā)將你送往江南完婚?!?/p>
“只是你與那畫師向來關系匪淺,甚至當初頂撞過你母親揚言非他不嫁,甚至為此還挨了二十棍家法抄了百遍的女戒......如今是真的決定好了嗎?”
凌父的話語里帶有一點試探。
凌霜稍作沉默片刻,眼眶微微發(fā)燙,語氣里帶著一抹不耐和堅決。
“自然是做好了決定,父親再試探便是不信我,不如把婚事還給凌芊雪?!?/p>
“至于畫師,待我出嫁后,他會是助嫡姐入宮的一把好刀,父親不必擔心我與他還藕斷絲連。”
凌霜從書房出來后,天已經黑了。
她回到自己的屋內,滿屋都是書畫,畫像上的女子都是她。
她在流言里被吹捧為京城最貌美的閨中待嫁之女,畫像上的姿色有增無減。
只是有些畫像,薄紗輕褪,她曼妙的身段像是會勾魂攝魄,尺度有些放蕩,皆是她與另一個男人的繾綣姿態(tài)。
凌霜嘴唇囁嚅了半天,取來了火折子,將畫都燒得干干凈凈。
這些畫皆出自一人之手,京城第一畫師,江淵白。
和她最要好的江淵白,許諾這輩子非她不娶的江淵白。
只是今日,她無意間撞見江淵白在文人雅士聚集的院落內公開拍賣他們之間的春閨秘圖。
她鮮少拋頭露面,除了江淵白沒人知道畫像上的人是誰。
所有人都用不堪入耳的詞語描述她的情態(tài)。
江淵白舉著畫像,眼里滿是冰冷。
“這些畫像都是借鑒了西方舶來的畫作精髓,不再含蓄,姿態(tài)放浪,可比肩你們所有的私藏玩意兒。”
“一百兩一幅,留在臥室里觀賞絕對物超所值?!?/p>
滿座嘩然,在第一畫師的推動下,擁有一幅她的私密畫像成了一件潮流事。
那買畫的糙漢傻笑著給了全部身家的一百兩后,在畫上摸索半晌都不肯放手,情難自已。
如此羞辱,凌霜看著眼前的一切,如墜冰窖,羞憤欲死,只能遣人把這些畫像盡可能都買下,因此欠下了不少的銀子。
她想不明白江淵白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些畫像,都是他哄著自己半推半就的作品,若是被人認出,她這輩子就毀了。
她不相信江淵白會傷害自己,還苦苦想著是不是他有什么難處。
她還記得當初宮廷晚宴,她被人陷害落水,差點一命嗚呼,江淵白分明也怕水,還是不顧安危跳下水把她救上來,并許諾這輩子一定會對她負責。
后來的日子江淵白對她百依百順,一心履行自己的諾言。
凌霜想吃甜梨膏,他就為她徒步跑遍大半個京城買。
凌霜想要看螢火蟲,他就苦守郊外為她抓了九十九只螢火蟲,當著她的面一齊放飛。
螢火絢爛,他身上卻被咬出了不知多少的蚊蟲包子,以至于后面生了熱病,依舊無怨無悔。
因此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第一畫師有個頂頂心愛的心尖人,這才造就了他高超畫藝下源源不斷的靈感。
凌霜以為這個心尖人就是自己,畢竟他愛自己愛得毫無保留。
直到她趕到江淵白的府上想要質問他畫像之事的時候,意外看見了嫡姐凌芊雪的身影。
江淵白叮囑過不讓她涉足的院落,門正半開著,里面的布局華貴奪目,與府中其他布置的樸素大相徑庭,中心種滿了凌芊雪喜歡的花,似是日日精心養(yǎng)護,如今盛開格外艷麗。
江淵白一改往日的孤傲冷峻,甚至帶著一抹卑微。
他將嫡姐凌芊雪摁在墻上,動作兇狠中又帶著一抹隱忍。
“芊雪,我按你說的做了,自此,凌霜再貌美也不能影響到你的婚事,甚至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如此......你滿足我一次好不好?”
凌芊雪推開了他,神情中隱隱有些不耐,卻還是溫言婉拒。
“淵白,不可以,父親想讓我入宮當皇妃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沒得選,你也不要讓我為難。”
江淵白眼中閃過一絲心痛,緩緩放開了凌芊雪。
“芊雪,你知道的,若不是當年你在我的門框上留下了一封信鼓勵我,我斷然不會有今日的造詣?!?/p>
“如今,我做什么都是為了報恩于你,接近凌霜也是,引誘她也是。我怎么可能舍得讓你為難呢?”
凌芊雪滿意地點點頭,只是眉眼望向別處,夾帶著幾分心虛。
“既然如此,入宮的畫像圣上定然是交予你畫,你可要把我畫得美一些......”
凌霜在門外,親耳聽見這些話,捏著手帕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她的身體止不住地發(fā)顫。
整整三年......
原來,江淵白對她的感情,就是一場騙局......
他所有訴之于口的情話,都是欺騙,只為了嫡姐,報答她當年一封信的恩情。
可是,嫡姐向來不喜歡書畫,江淵白的作品她更是無心知曉,更別說什么留信鼓舞了。
當年那一封信,根本就不是嫡姐留下的,而是自己......
凌霜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江淵白的院落,在拐角處聽見幾個小廝正在竊竊私語。
“小王爺也真是的,假扮平民畫師這么多年,有了心愛的女人還要拱手相讓?!?/p>
“那凌二小姐呢?”
“左右不過一個庶女,玩一玩,壞了名節(jié)就指婚嫁個門戶低的就是了,實在不行當個王爺妾室,還想怎樣?”
凌霜捂住了嘴巴,眼淚從指縫間一點點滑落,她轉身從另一道門離開了。
她原先還不明白,圣上為何會如此器重一個畫師,現在全都明白了。
她將手里江淵白為她繡了一天一夜的帕子丟到了府外的泥地里。
京城容不下她,她離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