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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給葉青晚的回信,姜聞纓只寫了四字:【明日辰時】。
給東方先生的,則是封字字懇切的道謝信。
之后,她做了兩件事。
一是傳信給謝長瀾送她的專屬鏢隊,令其七日后備好行囊,隨她啟程西燕;
二是通過暗閣發(fā)布了“尋親令”。
從前她把謝長瀾當家人,從沒想過尋親,如今他已負了她,她總得找回真正的親人。
剛安排妥當,窗外便掠過一道灰影,謝長瀾的信鴿又送來了字條:
【阿纓,封地突發(fā)要事耽擱,明日定盡量歸家,念你,愛你?!?/p>
姜聞纓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望著空無一人的會客廳,唇邊泛起一抹嘲諷。
是封地真有事,還是忙著陪新歡葉青晚?
答案昭然若揭。
她鬼使神差走向書房,墻上掛滿了她的畫像。
有她騎馬時的,舞刀時的颯爽,每一幅都畫得細致入微。
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翻涌的澀意,余光卻瞥見書架旁立著個陌生的檀木箱匣,箱鎖是墨家特制的藏詩鎖。
指尖摩挲著鎖身,她試著將上面的字轉(zhuǎn)到【唯愛阿纓】的位置。
“咔噠”一聲,鎖竟開了。
掀開蓋子的瞬間,一抹刺目的紅撞進眼底。
是一襲繡著鸞鳳和鳴的大紅嫁衣。
她記得曾聽人說,當朝開國皇帝曾親手為皇后繡制嫁衣,后世皇家子孫娶正妻,都會親手在嫁衣上繡幾針,以求婚姻圓滿。
謝長瀾七日后便要大婚,這嫁衣,分明是為葉青晚準備的。
姜聞纓的指尖顫得厲害,她強撐著將箱匣復原,后背抵著墻壁,才勉強沒讓自己倒下去。
心口的鈍痛密密麻麻蔓延開,幾乎要將她吞沒。
次日,姜聞纓和衣蜷縮在矮榻上醒來,渾身骨頭像被拆開重組過,疼得她直皺眉。
簡單梳洗后,她動身去了晚照樓,婢女引著她穿過回廊,一路到了外廳。
樓里的擺設(shè)竟也是墨家手筆,墻上掛著的畫作,每一幅都出自謝長瀾之手,畫中卻全是葉青晚的身影。
姜聞纓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過往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涌上來。
葉青晚初拜入東方先生門下時,總愛粘著她,一口一個“師姐”喊得甜,熱情得讓她都有些起疑。
可后來發(fā)現(xiàn),兩人竟連喜好都出奇地一致:
都愛對弈,都愛素白衣衫,連打馬球時偏愛的戰(zhàn)術(shù)都相同。
還記得有次葉青晚紅著臉跟她分享心事:“師姐,有位公子說心悅我,還說要娶我,我......我不知該怎么辦?!?/p>
那時她正和謝長瀾蜜里調(diào)油,還笑著打趣她:“你呀,眼底的歡喜都藏不住,哪里還用問我?”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葉青晚口中的“公子”,竟是夜夜擁著她、在她耳邊說“愛你”的謝長瀾。
心口的疼剛麻木了些,就聽見內(nèi)室傳來葉青晚的聲音:
“王爺,您送的禮物太多太貴重了,青晚......配不上?!?/p>
姜聞纓腳步一頓,順著熟悉的機關(guān)口望進去。
只見謝長瀾正拿著一支碧玉簪,小心翼翼地替葉青晚插在發(fā)間:
“你是東方先生的高徒,才情容貌皆是上乘,怎會配不上?”
“七日后,你便是本王明媒正娶的七皇子妃,本王說你配,你就配?!?/p>
葉青晚眼眶泛紅,落下淚來:“可......可我是女子,卻總在書院拋頭露面,公子您真的不介意嗎?”
“傻丫頭,”謝長瀾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眼底滿是寵溺。
“我為你驕傲還來不及,怎會介意?況且東方先生客居青山書院,你作為弟子,本就沒得選擇?!?/p>
葉青晚順勢靠在他肩頭,“可我?guī)熃憔蜎]這么幸運了,她夫君特別介意她拋頭露面,師姐拜入東方先生門下,都是瞞著她夫君的。”
謝長瀾聞言,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那你便勸勸她,這樣的夫君,盡早換掉才好,不然日后有的是苦頭吃。”
葉青晚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謝長瀾打橫抱起,一步步走向床榻。
“好了,莫要說不相干的人了。既然你這么有精力,”他的聲音漸漸染上情欲,“那......我們再來一次。”
話音未落,床幔便被急切落下,隔絕了一室春情。
姜聞纓捂著心口,痛得彎下腰去。
她明明已經(jīng)決意放下,可親眼看到這一幕,心口還是疼得無法呼吸。
謝長瀾究竟有多喜歡葉青晚,才會連大婚都等不及,便這般急不可耐地與她肌膚相親?
是啊,這樣的夫君,是該換掉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當初,也是憑著一手好棋藝,才意外通過了東方先生的收徒考驗。
可東方先生雖是女子,卻客居在男子居多的青山書院,她曾試探著跟謝長瀾提過想去書院求學,卻被他一口否決:
“不行,我的阿纓這般絕色,怎能讓旁人瞧了去?”
“待在落纓樓里,有我陪著你,不好嗎?”
無奈之下,她只能瞞著他,易容去書院聽課。
可同樣的事情,到了葉青晚這里,謝長瀾卻說“為她驕傲”。
說到底,還是她配不上。
正失神間,床幔內(nèi)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喘,緊接著,一件繡著牡丹的粉色肚兜被扔了出來,伴著葉青晚帶著幾分嗔怪的聲音:
“王爺......那是師姐送我的,您怎么能......”
姜聞纓瞳孔一縮。
她記起來了,葉青晚曾說她家鄉(xiāng)有個習俗,新嫁娘成婚當日,要穿家中姐妹親手縫制的肚兜,才能求得婚姻順遂。
那時她還笑著說自己女紅差,卻還是應下了,為了繡好這件肚兜,她整整繡了一個月,十個指頭都扎爛了,才勉強拿出一件能看的成品。
惡心感從心底翻涌上來,堵得她喘不過氣。
她再也無法待下去,轉(zhuǎn)身踉蹌著離開晚照樓。
為什么?
她掏心掏肺對待的師妹,她愛到骨子里的男人,要這樣聯(lián)手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