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被送到殯儀館后我獨自回家。

掏出鑰匙時，我才看清，防盜門上被潑滿了紅油漆。

上面用白色油漆歪歪扭扭寫著：“殺人兇手”“不配為人父”。

“喲，殺子兇手回來了？”

對面鄰居打開門，語氣里滿是嘲諷：“我要是你，就找根繩子吊死，還有臉回家？你兒子在天上看著呢，他都嫌你丟人！”

我沉默著把門打開。

客廳電視柜上的相框突然掉下來摔碎了。

相框里是林舟十八歲生日的照片，他抱著我給他買的籃球，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一陣風把窗戶吹開，屋子里嗚嗚的，像有一陣哭泣聲。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是陌生號碼。

接通后，里面?zhèn)鱽硪粋€男人惡毒的咒罵。

“林建軍你個畜生！居然把自己兒子逼死，你怎么能這么狠心？我現(xiàn)在就趕過來，你給我等著！”

我掛了電話。剛把手機揣回口袋，又震動了。

這次是短信，發(fā)信人是另一個陌生號碼：“林建軍，你不得好死！你兒子在地下都會詛咒你！”

突然一條熱搜推送了過來，標題是“狠心父親林建軍，逼死全省第一的兒子”。

下面的評論已經(jīng)有幾百條：

“聽說他老婆死得早，沒媽的孩子就是可憐，這個爸有還不如沒有！”

“我兒子跟林舟同班，聽說林陽學習特別努力，每天中午不吃飯都在刷題，說一定要考上清北，讓他爸過上好日子，結果......造孽啊！”

我的工作群里，老板剛發(fā)了條新消息：“各位同事，有個事跟大家說一下，林建軍同志的行為嚴重違背公序良俗，給公司帶來了惡劣影響，即日起被辭退！”

下面有人回復：“老板做的對，跟這種人一起干活晦氣！”

“就是，他連兒子都能逼死，以后在工作上也會耍壞心眼，堅決不能留！”

我關掉了對話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剛看完一條無關緊要的廣告。

敲門聲響起，兒子的高中班主任老師紅著眼眶站在門口。

手里拿著個鼓鼓的信封。

“林爸爸，這是班里同學湊的捐款，一共八千六?！?/p>

“陽陽平時總幫同學們講題，大家都舍不得他......想讓他走的體面點?！?/p>

“還有這個！”

她從林陽課桌里找到的一本日記，翻開以后，上面第一頁寫著：“爸爸的腰最近總疼，我只要堅持一個月中午不吃飯，就可以攢下五百塊，給爸爸買個護腰了......”

班主任老師聲音里帶著哭腔：“林爸爸，陽陽總說你是最好的爸爸，說你為了他吃了好多苦。為什么偏偏在上學這件事上，你鐵了心要毀他？”

我把信封和日記本都扔回張老師手里：“死都死了，沒必要浪費?！?/p>

我無視她的震驚，用力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班主任壓抑的抽泣聲。

這時樓下一陣喧鬧。

有人在樓下大喊我的名字：“林建軍！你出來！給你兒子道歉！”

有人舉著牌子，上面寫著“林建軍滾出小區(qū)”。

我充耳不聞，關上臥室門蓋上被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