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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再一次睜開眼,渾身骨頭仿佛都散了架,像是做了一場會痛的夢。
看著她醒來,謝譽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瞬極淡的焦急和歉疚,卻也僅僅只是一瞬,便被慣有的冷硬代替。
“醒了?”他冷冷質(zhì)問出聲,“你知不知道,你一聲不吭跑出去銜香有多擔(dān)心你?若不是為了找你,她也不會被房梁壓斷了腿!”
?;找舫聊芈犞?,面上無波無瀾,如同一潭再無源頭的死水。
她全身上下幾乎都被砸得沒有一塊好肉,鼻腔和口腔中止不住翻涌的血腥氣熏得她喘不上氣,他并非看不到,只是銜香已占據(jù)了他心中的每一處,足以讓他對她的一切視若無睹。
這般沉默在謝譽眼中顯然便是在倔,他只覺怒火騰得一下涌起,狠狠掐上了她細(xì)得快要斷掉的脖頸。
“你把銜香害成那樣,還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給誰看?她一心想和你處好關(guān)系,可你卻巴不得她死!”
?;找艟従徧а?,盯了他許久后,竟忽然笑出聲來:“你那么在乎她,還來我這做什么?”
那笑意未達(dá)眼底,在她慘白的臉上顯得格外陰惻,叫謝譽陣陣發(fā)毛。
他從沒聽她這樣陰陽怪氣過,瞬間惱羞成怒,將桌上的藥碗猛地砸向她腳邊:“你不識抬舉,本侯多余來這一趟,以后別讓本侯再看見你!”
望向他決絕的背影,祝徽音第一次沒有感覺到哀傷,仿佛他的離去她已看過太多太多次,足夠讓那千瘡百孔的心麻木掉。
他會如愿以償?shù)?,他以后,再也不會看到她了?/p>
今日是龜息術(shù)練成的日子,時間剛剛好停滯在除夕的前一夜,她死了之后,明日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帶銜香去宮宴,反正侯府沒有正妻,他想帶誰便帶誰。
所有人都滿意了,不是么?只要她死。
無論外面的世界怎樣,都不可能比侯府更差了,就算她日日食不果腹,也比做被肆意欺辱的籠中雀好上千百萬倍!
?;找襞鲁鲩T,最后一次走過這座她付諸過全部心血與深情的鎮(zhèn)遠(yuǎn)侯府。
她撫過游廊的花壁,那朵他親自握住她的手畫下的墨梅仍開得絢爛;
她停在假山的縫隙,那封他寫給她的滿是稚氣的情箋依舊被風(fēng)吹得搖晃;
她倚上后院的槐樹,粗糙衰老的樹皮見證過,他為求娶她跪了一日一夜的虔誠......
曾經(jīng)甜蜜的回憶,如今卻成了最鋒利的刀,刀刀扎向她心底的最深處,原來幸福如她,也逃不過物是人非的命運。
回到冰冷的屋內(nèi),她攤開一張素箋。
手指仍是無法用力,她便俯了身子,皓齒緊緊咬住及笄生辰那日,用謝譽親手制來送她的那支狼毫筆寫下遺書.
字跡歪歪扭扭,卻聲聲泣血,下面還藏著一份和離書。
這次哪怕是死人,她都不要留給謝譽!
祝徽音將它工工整整疊放在枕下,獨自出門躺在朱雀大街上,運了龜息術(shù)。
只要天一亮,便會有很多人發(fā)現(xiàn)她死在這里,而她的那位江湖友人,會適時扮作斂尸人,以瘟疫的名頭將她拖出城外,還她新生。
她沒有選擇將小世子一并偷偷帶出,他是未來的侯爺,前途無量,像她這樣即將顛沛流離的娘親,或許于他只是負(fù)擔(dān)吧。
夜涼如水,頭頂殘月似鉤。
她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僵硬,心跳和呼吸也微弱到幾不可聞,可她卻沒有一絲恐懼,反倒是一種釋然般的解脫。
他是她的夫君,是世間最該庇護(hù)她的港灣,卻親手將她推下了深淵。
既如此,這深不見底的深淵,便由她自己親自爬上來。
謝譽,我走了。
愛過你一場,我不覺遺憾,只是這條路走得太累太不值得,這一次,就換我來食言吧。
身如燈滅,情似雪融,從此你我,陌路不逢。
天光破開層云的一瞬,?;找艟従忛]上了眼睛。
除夕最是熱鬧團(tuán)圓的日子,不出一個時辰,鎮(zhèn)遠(yuǎn)侯府的門便被敲出震天響。
“侯爺、侯爺醒醒,侯夫人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