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著沒動。門外傳來徐強的聲音。

“爸，開開門，我們談?wù)?。?/p>

我依舊沉默。

他又敲了幾下，最后自己用鑰匙開了門。

他走進來，臉上堆著歉意，與之前在辦公室判若兩人。

“爸，剛才是我態(tài)度不好。”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王麗和她媽說話太直，沒考慮你的感受。”

“她們知道錯了，派我當代表，向你道歉。”

我抬眼看他：“是嗎？”

“真的?！彼c頭，“王麗就是管財務(wù)管出職業(yè)病來了，對數(shù)字特別敏感，所以兩毛錢也要計較，你別往心里去?！?/p>

我沒接話，低頭繼續(xù)疊衣服。

徐強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下來：“爸，開這個廠真的不容易?！?/p>

“每天一睜眼就是房租，水電，工人工資，材料款......”

“壓力太大了。”

“王麗作為財務(wù)，壓縮成本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難處。”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很疲憊：“現(xiàn)在市場競爭激烈，訂單利潤薄，稍有不慎就虧本。”

“為了能撐下去，我每天睡不著覺，頭發(fā)一把一把掉。”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軟了。

畢竟是我親兒子，從小看著他長大。

他小時候發(fā)燒，我整夜不睡守在他床邊。

他考上大學，我省吃儉用給他交學費。

現(xiàn)在他創(chuàng)業(yè)艱難，我做父親的，又怎能真的撒手不管？

“爸。”他見我不說話，又開口，“你就留下來吧，王麗那邊我會再勸勸，以后讓她注意說話方式。”

“你的工資，我再給你加五百。”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長嘆一口氣：“工資不用加了，我留下來，不是為了那點錢?！?/p>

徐強臉上露出笑容。

“謝謝爸！我就知道你最疼我?！?/p>

他站起身，一臉討好：“那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買菜?！?/p>

我點點頭。

他轉(zhuǎn)身離開，輕輕帶上門。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卻睡不著。

起身去上廁所，經(jīng)過兒子兒媳臥室時，聽到里面?zhèn)鱽韷旱偷男β暋?/p>

“怎么樣，我說對了吧？”徐強得意非凡，“我爸我還不了解？隨便說幾句軟話，訴訴苦，他準心軟。”

王麗輕笑：“還是老公厲害，不過你爸確實好哄，這么容易就搞定了。”

“必須的，他要真走了，廠里至少得請兩個廚師三個幫工。”

“現(xiàn)在人工多貴啊，一個廚師月薪至少五六千，三個幫工加起來也要上萬。”

“我爸這一千八，買菜做飯打掃全包，幾乎等于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p>

王麗贊同：“而且你爸做的飯菜確實不錯，工人們都說好吃?！?/p>

“這么便宜實惠的廚師，上哪找去？”

“所以得哄著他繼續(xù)干啊，等廠子效益好了，再說別的。”

我站在門外，渾身冰涼。

原來所謂的道歉和訴苦，全是算計。

他們不是真心認錯，只是舍不得我這個廉價勞動力。

回到房間，我打開手機，在購票APP上選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動車。

支付成功，顯示發(fā)車時間是明天早上六點半。

四點半天還沒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