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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弟弟確診罕見血液病那天,媽媽抱著我哭:“星月,你是姐姐,以后要和我們一起愛護弟弟。”
我信了。
所以在弟弟高燒不退,她急得幾近崩潰時,我挖出院里最老的那棵梔子花樹根,熬了湯。
我記得,媽媽曾笑著對鄰居說,這東西能退燒。
可弟弟喝下后,卻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媽媽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頭磕在花圃的石頭上,血流不止。她雙眼赤紅,像地獄爬出的惡鬼:“那花根有毒!你怎么這么惡毒!我就不該生下你這個怪物!”
爸爸沉默地把我拖到院角的廢棄水井旁,將我狠狠丟了進去。
“你就陪著你的毒花根,爛在里面吧!”
井口被沉重的石板蓋住,世界陷入無邊黑暗。我哭喊,求饒,嗓子嘶啞,指甲摳斷,可等來的,只有水泥封死井口的“咚咚”聲。
餓死在井底,我的靈魂飄了出來。
卻看到爸媽正抱著痊愈的弟弟,在院中散步。媽媽指著那塊封死我骸骨的水泥地,溫柔地說:“等開春,我們就在這上面種滿弟弟最喜歡的向日葵,一定會開得很漂亮。”
......
我叫星月,在弟弟陽陽出生前,我是爸媽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我的名字是爸爸取的,他說,我是他和媽媽生命里,最亮的星星,最美的月亮。
院子里那片梔子花海,是爸爸跑遍了全城的苗圃,為我一人尋來的。他說,我的笑容比滿院花香更迷人。
媽媽的手機里,存著上萬張我的照片。穿著白裙子在花叢中大笑的,坐在鋼琴前安靜彈奏的,被爸爸高高舉過頭頂?shù)?.....每一張,都被她設為過手機壁紙。
她最喜歡撫摸著我的頭發(fā),驕傲地對所有人說:“我的星月,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小天使。”
直到三年前,弟弟陽陽意外降臨。
這份獨一無二的愛,開始出現(xiàn)裂痕。
弟弟出生就被查出患有罕見的血液病,醫(yī)生說,這種病極其燒錢,且不易治愈,需要萬分小心的呵護,不能有半點閃失。
從那天起,家里的歡聲笑語消失了。
爸爸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坐在客廳抽煙。媽媽不再關心我的新裙子是否漂亮,她的目光永遠追隨著搖籃里那個脆弱的生命。
他們抱著我,第一次用那樣嚴肅的語氣對我說:“星月,你是姐姐,以后我們要一起愛護弟弟,要讓著他?!?/p>
我用力地點頭。
我沒有嫉妒,因為我知道,他們依然是愛我的。
我學著照顧弟弟,給他換尿布,唱我新學的兒歌哄他睡覺。媽媽看到,會疲憊地對我笑笑,摸摸我的頭。
我以為,只要我足夠乖,我們一家人,就能和以前一樣幸福。
直到那天。
弟弟突然高燒不退,體溫計上的數(shù)字飆升到四十度,小臉燒得像一塊烙鐵,哭聲微弱得像只小貓。
家里的退燒藥都喂了,物理降溫也做了,可體溫就是降不下來。
“再這樣燒下去,會燒壞腦子的!”媽媽抱著弟弟,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聲音都在發(fā)抖。
爸爸沖出家門,說要去市里最大的醫(yī)院再掛急診。
我看著媽媽那雙通紅又絕望的眼睛,心疼得厲害。
就在這時,我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記起一件事。
上個星期,鄰居張奶奶來家里串門,看到媽媽因為換季感冒而咳嗽,便笑著說了一個偏方:“咱們院里那梔子花,可是個寶貝。它的根清熱解毒,效果好得很,熬水喝下去,比吃藥還管用?!?/p>
當時媽媽還笑著應和:“是嗎?那可真是個好東西。”
我信以為真。
我跑到院子里,毫不猶豫地選了最大、最老的那棵梔子花樹。
那是我五歲生日時,爸爸親手為我種下的,他說,要讓它陪著我一起長大。
我用我的小鐵鏟,費力地在樹下挖著。
堅硬的泥土很快就磨破了我細嫩的手掌,新買的公主裙上也沾滿了泥點。
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挖出來,讓弟弟好起來,這樣媽媽就不會再哭了。
我把挖出的花根,學著媽媽平時煲湯的樣子,在廚房里叮叮當當?shù)孛盍税胩?。洗干凈,切成小段,放進砂鍋里,倒上水,守在燃氣灶前。
終于,一小碗渾濁但充滿希望的湯藥熬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端著那只還很燙的碗,吹了又吹,才舀起一勺,輕輕喂到弟弟嘴邊。
弟弟很乖,喝了好幾口。
我開心地看著媽媽:“媽媽,你別哭了,弟弟喝了藥,很快就會好了。”
媽媽愣愣地看著我,又看看碗里那渾濁的液體,還沒來得及問是什么。
弟弟的身體,突然猛地抽搐起來!
他小小的身體弓成一張可怕的蝦米,口中吐出白色的泡沫,連哭聲都發(fā)不出來了,臉上迅速泛起一層駭人的青紫色。
“陽陽!陽陽你怎么了!”
媽媽尖叫一聲,沖過來抱起弟弟,當她的目光掃過我手里的碗和碗底的植物根莖時,她臉上的驚慌瞬間變成了猙獰的怨毒。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臉上。
我被打得摔倒在地,后腦勺重重地磕在了花圃堅硬的石頭邊上,溫熱的液體瞬間順著我的頭發(fā)流了下來。
媽媽指著我,聲音嘶啞又尖利,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進我的心里。
“那花根有毒!你就這么容不下他?我怎么會養(yǎng)出你這種惡毒的怪物!”
我捂著流血的頭,拼命搖頭,眼淚混著血水往下掉。
“不是的媽媽......我只是想讓弟弟退燒......我聽你說過的......張奶奶說可以喝......”
“你還敢撒謊!”
媽媽瘋了一樣,一腳踹翻了我熬藥的砂鍋,滾燙的湯水濺在我的小腿上,燙起一片燎泡。
可我感覺不到疼,心里的痛早已蓋過了一切。
就在這時,爸爸回來了。
他看到屋里的情景,看到媽媽懷里抽搐的弟弟,再聽到媽媽那句“她要毒死陽陽”,他那雙曾經(jīng)滿是溫柔的眼睛,瞬間被怒火和厭惡填滿。
他一言不發(fā),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從地上拎起來。
我哭著向他解釋:“爸爸,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可他根本不聽,拖著我,徑直走向了院子的角落。
那里,有一口早已廢棄的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