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燁是被一陣濃重的藥味嗆醒的。

我端著一碗漆黑的藥汁，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床前。

他掙扎著坐起身，眼下是濃重的烏青。

整個人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再沒有半分儲君的威儀。

“喝了它?！蔽覍⑺幫脒f過去。

他接過來，聞了聞，眉頭擰起：“這是什么？”

“壓制你體內(nèi)余毒的藥。”我淡淡道，“也是讓你看起來更虛弱的藥?！?/p>

他一愣，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昨夜的仇恨與瘋狂，在白日的陽光下冷卻成了冰冷的恐懼。

他端著碗，手抖得厲害。

我懶得看他這副窩囊的樣子，轉(zhuǎn)身從妝臺上拿起一個精致的錦盒。

“喝完藥，梳洗一下，就去含章殿看你的白側(cè)妃?！?/p>

李燁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端著藥碗的手一抖，藥汁灑出了幾滴。

“現(xiàn)在？”他聲音發(fā)顫，“我......我做不到?！?/p>

一想到白月柔那張溫柔似水的臉，他就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

“做不到？”我回過身，冷冷地看著他。

“太子殿下，昨晚跪在我面前求我的人，不是你嗎？”

我的目光像冰錐，刺得他無地自容。

“你的恨，你的血債，難道只是一句空話？”

“還是說，你寧愿當個被心愛之人毒害至死的廢物，也不愿親手撕下她的畫皮？”

李燁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最終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將那碗黑漆漆的藥汁一飲而盡。

苦澀的藥味從舌根蔓M到心底。

我將錦盒放在他面前，打開。

里面是一支流光溢彩的金步搖。

頂端一顆碩大的東海明珠，珠子下方的花蕊，做得比真花還要精巧。

“這是前朝貢品，價值連城?！蔽艺Z氣平淡。

“你去告訴她，經(jīng)此大難，你才發(fā)覺她是你此生摯愛。”

“這支步搖，是你給她的承諾?！?/p>

李燁死死盯著那支步搖，眼中滿是掙扎和厭惡。

我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那精致的花蕊，聲音壓得極低。

“步搖的花針上，我淬了一點東西?！?/p>

“你親手為她戴上，告訴她，此生此世，你心中唯她一人?！?/p>

他終于抬起頭，沙啞地問：“上面......是什么毒？”

我勾起唇角，那笑容卻不達眼底。

“不是毒?！?/p>

“是‘癢豆粉’?！?/p>

“無色無V無味，沾膚即溶，不會有任何感覺?！?/p>

“但只要遇上特定的花粉，就會在十二個時辰后，引發(fā)全身奇癢?！?/p>

“皮膚上還會出現(xiàn)紅疹，狀若惡疾?！?/p>

李燁的瞳孔收緊。

“特定的花粉？”

“沒錯?！蔽液仙襄\盒，遞到他手里。

“比如，只有在皇后娘娘的鳳儀宮里，為了彰顯中宮氣度，才會常年擺放的‘西域佛蘭’?！?/p>

李燁瞬間明白了我的全部計劃。

他驚駭?shù)乜粗?，像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枕邊人。

他的這位太子妃，心思縝密，手段狠辣，遠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半個時辰后，含章殿傳來太子殿下情深意切的告白。

據(jù)說，太子殿下抱著白側(cè)妃，哭得像個孩子。

直言若不是為了她，自己根本沒有求生的意志。

白側(cè)妃感動得淚眼漣漣，親自為太子擦拭眼淚。

兩人情意綿綿，羨煞旁人。

當晚，李燁回到我宮里時，臉色比去時更難看。

他一進門，就沖到角落里，扶著墻干嘔起來。

我冷眼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出滑稽的鬧劇。

直到他吐得虛脫，我才慢悠悠地遞過去一杯溫水。

“看來，你演得不錯?！?/p>

他接過水，漱了口，頹然地靠在墻上，眼神空洞。

“她信了，她什么都信了?！?/p>

“是嗎？”我輕笑一聲。

“那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為她戴上步搖時，她左邊的眉毛，比平時高了半分？”

李燁猛地抬頭，一臉錯愕。

“那是人在心虛和戒備時，下意識的反應(yīng)?！?/p>

“她并非完全信你，只是在享受你的表演?！?/p>

“同時評估你是否還有利用的價值?！?/p>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是我教你的第三課：在敵人面前，不要只顧著演戲，更要學(xué)會觀察?！?/p>

“每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都可能是她的破綻，也可能是你的死期?！?/p>

李.燁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身處地獄。

卻不知，我正在親手為他揭開地獄下，那更深一層的黑暗。

“明早，皇后會召集宮中女眷去鳳儀宮請安?！?/p>

我轉(zhuǎn)身，看著窗外深不見底的夜色，聲音里帶著一絲冰冷的期待。

“我很想看看，當白側(cè)妃在眾目睽睽之下‘惡疾’發(fā)作時。”

“那個將她當成刀的執(zhí)刀人，會是何種反應(yī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