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再睜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閣樓，而是躺在臥室柔軟的大床上。

手腕上的手銬不知何時被解開了，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紅痕。

手心和嘴唇的傷口傳來清涼的藥膏觸感，顯然是有人在我睡著時細心涂抹過。

門被輕輕推開，田明宇端著早餐走進來。

“苒苒，以后不要再傷害自己來吸引我的注意力了?！?/p>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

我怔住了。

原來在他眼里，我不過是像孩子用極端方式爭奪關(guān)注。

“我不是...”我想解釋，可他根本不想聽，直接無情地打斷。

“我不是超人，我還有工作，還有陽陽要照顧，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圍著你轉(zhuǎn)。”

他將早餐放在床頭柜上，端起碗，舀起一勺粥，輕輕吹涼，遞到我唇邊。

“我自己可以?！?/p>

我伸手想自己來。

田明宇眉頭微蹙：“別鬧脾氣，好好吃飯?！?/p>

“我沒有?！?/p>

我堅持伸手去接。

我們的手在碗邊相觸，爭奪中，整碗熱粥猝然翻倒。

黏稠的米粥潑灑在床單上，

田明宇的手背瞬間紅了一片。

“對不起！對不起！”

我慌亂地跳下床，抓起紙巾想擦拭，

“我只是想證明，我一個人也可以，不需要事事依賴你...”

田明宇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吃痛。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最后，他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不知是在嘲笑我說的話，還是在自嘲。

“算我求你了，”他睜開眼，眼底布滿血絲，語氣中的疲憊幾乎要將我淹沒，

“別再添亂了，好嗎？”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的自責(zé)在胸腔里蔓延。

就在這時，李安琪推門而入。

她今天穿了一身休閑裝，顯得格外青春活力。

“明宇，收拾好了嗎？我們答應(yīng)陽陽十點前到游樂園的?！?/p>

她的聲音輕快明亮，與臥室里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看到滿床狼藉和田明宇燙紅的手背，李安琪的笑容僵在臉上。

田明宇抽回手，簡短地說明。

“出了點意外，可能要推遲?！?/p>

“可是你答應(yīng)過我的！”

兒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眼眶微紅，小手緊緊抓著門框。

田明宇無奈地嘆了口氣：“陽陽，爸爸需要先處理一下...”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跑回自己房間，“砰”地關(guān)上門，緊接著傳來一陣哭聲。

或許是在他們眼中，我還是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她和田明宇就這樣無視我，當(dāng)著我的面吵了起來。

“田明宇，你究竟要為沈苒委屈陽陽多少次？”

李安琪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他已經(jīng)沒有正常的媽媽了，難道還要連爸爸的陪伴都沒有嗎？”

田明宇揉著眉心：“安琪，別說了。”

“我偏要說！”李安琪上前一步，眼中閃著淚光，

“你這七年來親力親為地照顧她，就算是贖罪也該贖完了吧？更何況當(dāng)年的事情根本不是你的錯！是那幫喪心病狂的罪犯！”

“不是贖罪！”田明宇猛地抬頭，聲音陡然提高，

“苒苒爸爸救過我，他臨終前我發(fā)過誓，會照顧苒苒一輩子！”

“現(xiàn)在她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這是我欠她的！”

“那你就不欠我嗎？”

李安琪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是我陪著你從抑郁里走出來，也是我?guī)湍阏疹欉@個本和我毫無關(guān)系的家！”

“田明宇，我今年三十了，已經(jīng)不年輕了！你知道我頂著多大的壓力嗎？”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問你，如果你依舊堅持......”

她深吸一口氣，抹去臉上的淚水，看向田明宇的眼神里帶著一種決絕的笑意：

“那我就放手，回家...另嫁他人?！?/p>

“另嫁他人”四個字像一記重錘，

狠狠砸碎了田明宇強裝的所有冷靜。

我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喉結(jié)滾動著，最終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向前一步，將李安琪緊緊擁入懷中。

“等等我，”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脆弱，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好這一切?！?/p>

李安琪在他懷中輕輕啜泣著，雙手回抱住他的腰。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臥室中央，看著我的丈夫抱著另一個女人，承諾會“解決”掉我這個麻煩。

陽光透過窗戶，正好照在他們相擁的身影上，那么溫暖，那么和諧。

原來我曾經(jīng)豁出性命守護的這個家，早已沒有我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