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早早來到辦公室，還沒進門就聽見張老師尖著嗓子在說話：“七班現(xiàn)在可算走上正軌了！某些人就知道死抓紀律，布置一堆作業(yè)，根本不懂什么叫因材施教！”

我推門進去，談話聲戛然而止。

張老師斜了我一眼，故意提高音量：“要我說啊，教育就得與時俱進，不能總守著老一套?！?/p>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發(fā)現(xiàn)抽屜有明顯被翻動過的痕跡。

張老師見狀，假惺惺地走過來：“哎呀林老師，昨天教務(wù)處說要統(tǒng)計教學資料，我看你不在，就幫你把七班的教案都交上去了。反正你現(xiàn)在也用不著了，對吧？”

“用不著了？”我微微一笑，打開電腦。

“張老師，你確定看得懂那些教案？每一份教案后面附的學情分析，每一道拓展題對應(yīng)的能力培養(yǎng)目標，你都理解了嗎？”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支吾著說：“這......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對學生提分根本沒用！”

“是嗎？”我點開一個文件夾。

“那為什么去年我?guī)У膶W生，在高校自主招生中的通過率是全校最高的？”

她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氣呼呼地轉(zhuǎn)身走了。

課間我在走廊遇見陳昭，他抱著新發(fā)的復(fù)習資料，眼底帶著濃重的黑眼圈。

“林老師......”他猶豫著叫住我。

“張老師講的解題技巧我完全聽不懂，她總是跳過推導過程直接給結(jié)論......”

“那是你的事?！蔽移届o地看著他，“選擇是你自己做的，路也要你自己走下去?！?/p>

他愣在原地，臉色蒼白。

回到十四班，我發(fā)現(xiàn)王小胖居然破天荒地在看書。

見我進來，他不好意思地把書往抽屜里塞。

“拿出來?！蔽易叩剿媲?，“看什么書呢？”

他磨磨蹭蹭地掏出一本《基礎(chǔ)力學圖解》，耳根都紅了：“老師，我就是隨便看看......你上次講的那個受力分析，我好像有點感覺了......”

“那就繼續(xù)感覺。”

我把一份新的物理試卷放在他桌上。

“這次試試把你自己想象成一臺起重機，要怎么設(shè)計支撐結(jié)構(gòu)才最穩(wěn)固?！?/p>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眼神里已經(jīng)沒了往日的抗拒。

教室里漸漸響起了討論題目的聲音。

雖然還帶著遲疑，雖然還會爭吵，但這是第一次，十四班的學生主動思考、主動求知。

就在這時，教室門被狠狠推開。

張老師站在門口，身后跟著面色嚴肅的教導主任。

“林老師，你們班吵吵嚷嚷的，嚴重影響到我們尖子班上課了！”

張老師的聲音尖利刺耳。

教導主任沉著臉：“林老師，請注意影響。十四班要有十四班的樣子?！?/p>

“十四班該是什么樣子？”我緩緩站起身，“是安安靜靜等著被分流的樣子嗎？”

教導主任的臉色頓時變了：“你......你怎么知道分流的事？這是今早剛開的行政會決定！”

話音未落，班長舉著手機沖了進來，聲音帶著哭腔：“老師！學校大群里發(fā)通知了！期中考試后要按成績進行強制分流，年級最后五十名直接勸退去職高！”

教室里瞬間死寂。

剛剛還在熱烈討論的學生們?nèi)笺蹲×?，一雙雙眼睛無助地看向我。

那里面剛剛?cè)计鸬墓庹谝稽c點熄滅。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講臺前，目光掃過每一張年輕的臉。

“聽見了嗎？”我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有人已經(jīng)等不及要拋棄你們了。他們不相信你們能改變，不相信你們值得被培養(yǎng)?！?/p>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問：“現(xiàn)在，告訴我——”

“你們是要乖乖認命，還是讓他們見識一下，十四班到底是什么樣子？”

“不認命！”王小胖第一個吼出來，拳頭重重砸在課桌上。

“不認命！”李梅站起來，聲音雖然顫抖，眼神卻異常堅定。

緊接著，整個教室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回應(yīng)：“不認命！不認命！”

窗外，張老師和教導主任的臉色難看至極。

我迎上他們的目光，緩緩露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