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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嵇南嵇南！快躲起來！將軍夫人領(lǐng)著裴予安過來了！”
沈硯從外面一路小跑到嵇南旁邊，神情驚慌地報信。
“什么？！”蘇昀猛地站起身，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登時，屋內(nèi)被打擾了溫書的學(xué)子們，不滿的視線齊望過來。
蘇昀雙手合十作抱歉狀，拉著嵇南出了齋舍，沈硯緊隨其后。
三人來到院中涼亭，蘇昀連忙追問是怎么回事。
“我剛從正門過來的時候，瞧見了山長在同將軍夫人說話！”
沈硯學(xué)著山長捋胡子的動作，故作蒼老聲線道：“不知將軍夫人駕臨，有失遠(yuǎn)迎，恕罪恕罪，您此番前來可有要事？”
“山長客氣，本夫人今日前來是尋一名叫嵇南的學(xué)生?！?/p>
掐著嗓子學(xué)完祝歌這句，沈硯苦大仇深地嘆了口氣，“然后他們往里走，我就聽不到了，趕緊來找你們了?！?/p>
“山長平時何等倨傲，便是面對州府官員也難掩眉宇間的清高氣，剛剛對待將軍夫人可尊敬了！裴予安的母親這么可怕嗎！”
年初蘇昀才從涼州來到盛京，對京城貴人各個身份并不熟知。
沈硯展開扇子晃了晃，一副萬事通的模樣說：“山長祖籍老家在邊境城，他格外崇拜定國將軍，對將軍夫人自然也會敬重?！?/p>
“陸珩偏偏今天家里有事，不然他在的話，將軍夫人或許看在他家面子上不追究了。”
蘇韻聞言有些愁眉苦臉。
陸珩是莊王爺?shù)倪h(yuǎn)房表親，沾親帶故下也算是皇親國戚，將軍夫人就算不給他面子，也要忌憚他身后能牽扯出的皇室關(guān)系，不會做得太絕。
三人都認(rèn)為將軍夫人是來找麻煩的。
“嵇南，山長叫你去書齋?！?/p>
張夫子手里拿著書要去明倫堂講課，書院設(shè)有東西二堂，嵇南等人在西堂讀書，張夫子負(fù)責(zé)教東堂的學(xué)子。
見他過來這邊，山長便讓他傳話。
“有勞張夫子，學(xué)生這就過去?！憋闲卸Y，然后向著書齋走去。
沈硯蘇昀雖然心中很忌憚將軍夫人，但那日的事情他們也在，便跟在嵇南身后一起前往。
來到書齋院內(nèi)，他們看到門口站著兩個身姿挺拔，腰間掛著有雄鷹展翅令牌的人，這是將軍府的護衛(wèi)。
三人神色有些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邁著門檻進入書齋。
屋內(nèi)，將軍夫人坐在正位，裴予安垂首站在一旁，面對進來的三人頭都沒抬。
山長呢？
三人面面相覷，眼神在空中飛快地交匯了一瞬，便不約而同地斂衽行禮。
“學(xué)生嵇南，參見將軍夫人?！?/p>
“學(xué)生沈硯，參見將軍夫人。”
“學(xué)生去做，參見將軍夫人。”
祝歌將視線落在為首半步的清瘦少年身上，青布長衫洗得有些發(fā)白，看得出生活拮據(jù)。
他垂著眼簾，神色平靜，仿佛并不畏懼眼前的權(quán)貴，但緊抿的嘴角和微微僵直的脊背，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即便如此，那挺拔的姿態(tài)里仍帶著一股倔強的韌勁，像一株努力在石縫中站穩(wěn)腳跟的翠竹，雖顯青澀，卻已有了幾分不屈的氣節(jié)。
祝歌心中感嘆，不愧是男主啊。
再看自己的白眼狼兒子，一身錦衣華服，腰間的玉帶勉強系著，勒出了一圈肉，光是身形就沒法比，更別說心胸氣度了。
心情低落的裴予安沒注意到來自母親的打量，他雙唇抿緊，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往下。
一想到接下來自己要干什么，他就憋屈！
“這次過來是為了前日的事情?！?/p>
聽到將軍夫人提起這話，三人的心跟著提起，來了來了，要算賬了！
“情況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那日是犬子不對，在此之前他對你還多有為難，今日他是來與你道歉的?！?/p>
道歉？！
三人瞬間瞪大眼睛看向裴予安，他道歉？！
裴予安雙手攥拳，不明白母親為什么非要壓著自己來跟這個賤民道歉，這要傳出去他以后還怎么混，別人會說將軍府連個破落戶都怕！
后槽牙磨得吱吱作響，裴予安嘴唇動了動，最后仍舊沒過心里那關(guān)。
“我不道歉，我憑什么道歉，他們算什么東西！母親太糊涂了！”
裴予安已經(jīng)忘了在祠堂懲罰那事，反正現(xiàn)在肚子不餓，眼下的屈辱才最重要。
將桌上的茶杯重重摔碎在地，裴予安沖著門口往外跑去。
那圓滾滾的身子，平日走路都帶著幾分憨態(tài)，此刻竟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嗖地竄出門外。
他害怕自己被守衛(wèi)攔住，在祠堂的時候，他們?yōu)榱四赣H的吩咐能夠硬讓他跪著，現(xiàn)在也能按頭叫他道歉，自己絕對不能被抓?。?/p>
一溜煙似的跑出疏遠(yuǎn)，裴予安回頭，驚覺自己居然真的沒被追上！
然后立刻轉(zhuǎn)身往侯府跑去，外祖母平日最疼他了，一定會給自己撐腰的！
抱著告狀的心理，裴予安往淮陽侯府跑去。
裴予安哪里知道，之所以沒被抓住，并不是他跑得快，而是祝歌之前私下吩咐，若是小少爺沖出去不必攔著。
知子莫若母，祝歌了解白眼狼兒子的脾氣秉性，餓著肚子的時候什么都答應(yīng)，等吃飽了飯，來到嵇南等人面前，那就會是另一副心境。
絕對不會乖乖道歉。
裴予安這番表現(xiàn)，全在祝歌的預(yù)料之內(nèi)。
屋內(nèi)，祝歌在兒子跑走后，先是眼神一暗，眸光里翻涌著深深的失望和微不可查的寂然，就像是精心維護的堤壩被洪水沖開了一道缺口。
想繼續(xù)維持將軍夫人的端莊，但那失意已經(jīng)透過她微微顫抖的嘴角，和瞬間黯淡下去的目光中流露出來。
在嵇南幾人看來，這位威嚴(yán)帶著些許強硬的將軍夫人，此刻就是個用盡了力氣，卻管教不好孩子的可憐母親，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惻隱。
三人的反應(yīng)祝歌全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暗忖，涉世未深的主角團還是少年心性，輕易就能看出他們的心中所想。
進屋時幾人眼中全是防范和戒備，現(xiàn)在更多是尷尬和局促。
如此反應(yīng)下，祝歌繼續(xù)“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