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侯夫人，可以說是京城命婦中最尊貴的一個。

祖父是開國元勛，母親是前朝郡主，姐姐為皇后擋劍而死。

若非她癡情東鄉(xiāng)侯，甘愿做續(xù)弦，如此顯赫的家世，進(jìn)宮至少是妃位。

出嫁前，父皇還特地叮囑我不要輕易擺公主的架子。

可大姐姐議親時，他重金建造了公主府；七妹妹出嫁時，他親自送上十里紅妝。

輪到我成親，便不怎么上心了。

侯夫人正是看出這一點(diǎn)，才敢在父皇面前哭哭啼啼。

我垂下眼睛，恭敬地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你婆母說你出嫁第一日，便無緣無故打死了東鄉(xiāng)侯的愛妾，還刁難長輩，可有此事？”

“兒臣的確是懲治了那位姨娘，卻并非沒有緣由。”

我轉(zhuǎn)頭望向侯夫人。

“婆母，您明知是她先對我不敬，為何不向父皇說明呢？”

侯夫人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十足的柔弱無害：

“臣婦知道公主是金枝玉葉，要打殺幾個妾室立威，臣婦本也不敢說什么。”

“可云姨娘是臣婦的身邊人，自小與臣婦情同姐妹。她的家人又鬧上門來討要說法，臣婦著實(shí)無奈，這才找陛下做主。”

“也不敢求多的，只要公主能去安撫那家人幾句，剩下的臣婦解決便是?！?/p>

好一個避重就輕，顛倒黑白。

想來她在東鄉(xiāng)侯面前，也沒少用這套招數(shù)。

父皇擰眉：“慶寧，你將你母后素日的教導(dǎo)都拋到哪里去了？既然嫁做人婦，便沒有頂撞親長的道理。”

“若真是如此，朕定不會輕饒你！”

他的不信任早是預(yù)料之中，我平靜道：“各執(zhí)一詞終是分辨不出什么，父皇，兒臣有人證?！?/p>

一聲令下。

張女官緩緩上殿，將來龍去脈詳盡說清。

侯夫人依舊淚眼朦朧：“這是公主身邊伺候的人，自然向著公主說話了，豈可輕信？”

“云姨娘的家人不過是想要個公道，公主怎么忍心......”

“住口！”

父皇猛地呵斥出聲，面上已有幾分薄怒。

“張女官絕不會撒謊，你還敢狡辯！”

侯夫人一怔，硬是沒反應(yīng)過來。

出嫁前，太后照例要給我添一份嫁妝。

我沒有選那些金玉珠寶，而是求她把心腹張女官賞給我，協(xié)助我管家理事。

張女官在宮中沉浮多年，最是公正嚴(yán)明，連父皇對她都格外信重。

侯夫人不過是想著，彼時父皇不在現(xiàn)場，她仗著輩分和家世，順勢把這筆糊涂賬扣我頭上。

卻萬萬算不到，我提前給備了一個可靠的幫手。

我狠狠掐了把大腿，適時地擠出兩滴眼淚：

“父皇，兒臣謹(jǐn)記您的教誨，天剛亮就起來給婆母請安，一刻也不敢懈怠。”

“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婆母，竟要遭此羞辱。只是委屈兒臣倒還罷了，竟攀扯上父皇，兒臣就是拼著不孝的名聲，也不能容忍！”

父皇對我或許只有三分憐愛。

對皇室威嚴(yán)受損的憤怒卻有十分。

“一個妾室賤流，也配與皇家血脈稱家人，還敢議論朕的后宮？朕看你們侯府的規(guī)矩是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