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氣又冷又潮，我整整被關(guān)了三天。

我的胃一陣陣抽痛，腦袋暈得厲害。

我不知道時間，只能靠天窗里滲進(jìn)來的那一點光去猜白天黑夜。

第三天的夜晚，我終于撐不住，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病房里。

刺鼻的消毒水味鉆進(jìn)鼻腔，我的手被掛上點滴，喉嚨干得像灼燒。

隔著半掩的病房門，兩個護(hù)士低聲交談。

“你聽說了嗎？季總對薛老師可真好?！?/p>

“可不是嘛，昨晚還送了整整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滿走廊都是香氣?！?/p>

“我聽醫(yī)生說，那位薛老師流產(chǎn)后情緒崩潰，是季總天天守在旁邊哄著，連夜煮粥喂她喝的。”

“哎，男人要是肯這樣對我，我死都值了?！?/p>

我怔怔地聽著，點滴液滴的聲音一下一下地落。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當(dāng)年季硯行追求我時，也是這樣。

那時候，我還在畫室靠稿費糊口，生日那天他出現(xiàn)在門口，抱著滿懷的紅玫瑰，笑得溫柔又篤定。

他說：“愿愿，我這一生只想把所有的浪漫都給你。”

我曾信他的溫柔、他的誓言、他的深情。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的浪漫是復(fù)制粘貼。

他可以輕易把同樣的花、同樣的情話、同樣的溫柔，給另一個女人。

而我得到的，只剩冰冷的輸液管與麻木的痛覺。

我笑了。

笑到眼淚順著枕邊流下。

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不久后，季硯行來了。

他神情疲憊，襯衫皺巴巴的，眉心擰著，像在壓怒。

“你終于醒了。”季硯行連一句關(guān)心的話都沒有說，直接開始質(zhì)問，“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外界鬧成什么樣？”

我轉(zhuǎn)頭看著他，面無表情。

“記者會那件事，輿論還在發(fā)酵?！彼淅涞溃耙驗槟隳切┖詠y語，筱菲現(xiàn)在被粉絲逼著證明自己才是原創(chuàng)，她壓力很大，還失去了孩子身體虛弱，你去給她道個歉，然后澄清一下......?！?/p>

我嗓子沙啞打斷了季硯行的話，“那孩子是你的吧？”

季硯行怔了一瞬，神情一僵，卻沒有否認(rèn)。

他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刺耳。

我閉上眼，像是忽然被抽空了力氣。

季硯行深吸口氣，終于低聲說：“那是個意外?！?/p>

意外？

我嘲諷：“所以你現(xiàn)在讓我去給小三道歉？”

“愿愿，你也別太倔，”

他皺著眉頭，語氣似乎在耐著性子，“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穩(wěn)住輿論。筱菲身體不好，她已經(jīng)夠可憐了，你就去錄個視頻，澄清一下，說那天是你情緒失控......就行。”

我冷聲道：“如果我不錄呢？”

季硯行神色一變，眼底的耐心徹底被磨盡。

他聲音壓低，透著威脅的寒氣：“那我就斷了笑笑的供氧，愿愿，你知道的，一個植物人女兒，對我們季家來說已經(jīng)沒有了價值?！?/p>

“如今我還養(yǎng)著她，純粹是處于我愛你，否則讓我父母知道——”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心口一陣劇痛。

季硯行掏出手機，放在我面前，屏幕上是醫(yī)院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女兒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旁邊的護(hù)士輕輕整理著管線。

“喬愿，我給你三秒時間考慮。”季硯行道。

我盯著那畫面，手一點點攥緊。

心臟已經(jīng)麻木到失去知覺。

我懊悔讓笑笑出生在季家，后悔為她選擇了這樣一個不愛她的父親。

我只想帶著我她，徹徹底底地離開眼前這個男人。

兩秒后，我抬頭，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害怕。

“好，我錄?！?/p>

他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我垂下頭，慢慢補了一句：“但我要一套房，這樣笑笑以后得有地方住。”

季硯行皺眉，又立刻松開：“行?！?/p>

我讓律師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文件遞上去，那份文件外表是“購房合同”，其實是離婚協(xié)議書的偽裝版。

他匆匆簽了名字，連內(nèi)容都沒仔細(xì)看。

“等錄完視頻，我就安排人去辦?！彼f。

看著那份簽好了的合同，我緩緩點頭。

在季硯行目視下，我拿過他的手機打開，我對著鏡頭麻木微笑：

“發(fā)布會那天的事，是我的沖動。薛老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誤會了她，也希望大家能原諒我的失態(tài)，我說的話，大家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吧。”

錄完，我按下停止。

隨后我沒再看季硯行，直接把手機遞給助理。

然后轉(zhuǎn)身，推門離開。

身后，季硯行喊了我一聲：“愿愿！”

我沒回頭。

他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腕。

“你這是在鬧哪出？”

我回頭，目光平靜：“季硯行，你放手?！?/p>

他怔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忽然發(fā)現(xiàn)，我不再是那個他能哄幾句就心軟的女人。

我甩開他的手。

門“砰”地被關(guān)上，隔絕了一切聲音。

我去找律師遞交文件，然后直奔笑笑的病房。

走廊盡頭的門虛掩著。

我輕輕推開門——

整個人的血瞬間冷了。

笑笑的病床旁，一個少年正壓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