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段筱棠坐在床上，指尖的溫水早已涼透，墻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從深夜走到凌晨，顧裴司始終沒有回來。

管家在睡前輕聲解釋。

“段小姐，顧先生剛接手公司，今晚有緊急事務要處理，可能要通宵留在公司了?！?/p>

她點點頭，沒說什么，只是把手機屏幕按亮又按滅。

直到凌晨兩點，宋詩余的消息跳出來。

兩張照片，背景是城中最熱鬧的酒吧包廂門口，顧裴司微微低頭，指尖扣著宋詩余的腰，兩人吻得難分難舍，照片下方的定位，與管家口中的“公司”隔著大半個城市。

段筱棠握著手機的手沒抖，她用力起身往玄關走，踩在地板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循著定位找到那間包廂時，門虛掩著，里面的笑聲和話語清晰地傳出來，是顧裴司的聲音，帶著酒精的沙啞，卻字字扎人。

“段筱棠？她不過是個擺過地攤的丫頭，也敢給我甩臉色？要不是看她任勞任怨照顧了我三年，端茶做飯跟個管家婆似的，我早把她甩了?！?/p>

有人跟著起哄。

“顧少，那宋小姐可比她有趣多了，你倆站一起才叫般配?！?/p>

緊接著是宋詩余柔柔的笑。

“裴司哥，你可別這么說筱棠姐，她要是聽見，該多難過呀。”

顧裴司嗤笑一聲，酒杯重重磕在桌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難過？”

“她那人木頭似的，哪懂什么難過？當初同居，她天天圍著灶臺轉(zhuǎn)，我叫詩余來吃飯，她也只會悶頭添碗筷，無趣透頂。我第一眼看見詩余就不一樣，想把她揣兜里帶走，那種瘋狂的占有欲，對她段筱棠，從來沒有過！”

包廂里哄笑成片，有人拍著顧裴司的肩打趣。

“顧少這是醉了也偏心啊，段小姐聽到得哭吧？”

顧裴司仰頭灌下一大口酒，臉頰泛著醉紅，眼神卻透著輕蔑。

“哭？”

“她要是敢哭，我更嫌她矯情。要不是她那三年把我照顧得順手，我早讓她滾了，哪輪得到她跟我甩臉子？”

段筱棠站在門外，指尖抵著冰冷的門板，心里竟異常平靜。

從前顧裴司有先天性心臟病，她連紅酒都不讓他碰一口，每次聚餐都緊緊盯著他的杯子，甚至提前和餐廳打好招呼，把他的酒杯換成果汁。

可現(xiàn)在，他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滿口都是貶低她的話，她卻只想起一句話。

瘸子好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曾經(jīng)支撐過他的拐杖。

突然，包廂門被拉開，宋詩余扶著門框站著，嘴唇紅腫得明顯，發(fā)絲也有些凌亂。

她看到段筱棠時，先是瞳孔微縮，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意，甚至故意往顧裴司的方向看了看。

包廂里傳來顧裴司含糊的聲音。

“詩余，門外是誰？怎么站那么久？”

宋詩余回頭，聲音甜得發(fā)膩，還故意提高了音量，讓門后的段筱棠聽得一清二楚。

“沒人呀裴司哥，就是風刮得門響呢?！?/p>

說完，她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fā)，指尖刻意擦過紅腫的嘴唇，眼神直直地鎖著段筱棠，帶著毫不掩飾的炫耀。

看！他喝醉了，眼里心里只有我，連你站在門口都察覺不到。

段筱棠沒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包廂里的熱鬧，看著顧裴司被眾人圍著起哄，看著他伸手攬過宋詩余的肩，在她耳邊說著什么，惹得宋詩余笑彎了眼。

直到顧裴司被宋詩余攙扶著，腳步虛浮地往廁所走，兩人一路低聲說笑，完全沒注意到身后跟著的身影。

走廊燈光昏暗，段筱棠攔在兩人面前，光線落在她臉上，看不出情緒。

她的目光掠過醉得幾乎睜不開眼的顧裴司，落在宋詩余身上，聲音很輕，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冷。

“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顧裴司晃了晃腦袋，醉眼朦朧地掃了她一眼，只覺得這身影有些熟悉，卻想不起是誰，含糊地嘟囔著。

“你誰啊......別擋路......”

宋詩余挽緊顧裴司的胳膊，笑得越發(fā)從容，甚至故意拍了拍顧裴司的手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全然依賴她的人。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惋惜。

“我們呀，一年前就在一起了！”

她湊近段筱棠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補充，語氣里滿是得意。

“這一年，他吃著你做的飯，用著你的錢，轉(zhuǎn)頭就給我買包包、帶我看電影。有時候他晚上趁你睡著了，都會來找我！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但是你非要跟我搶男人，這九十九次的傷害，你還沒有明白嗎？裴司哥，最愛的那個人始終是我！”

“是你成了我們之間的阻礙，所以我才要鏟除你！”

顧裴司在一旁打了個酒嗝，完全沒聽清兩人的對話，只是順著宋詩余的話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詩余......別跟不認識的人廢話......我們回去喝酒......”

他甚至沒看清攔路的人是段筱棠，只覺得對方礙了他和宋詩余的路，語氣里滿是驅(qū)趕的嫌惡。

段筱棠看著眼前這對男女，看著顧裴司醉得連她都認不出，看著他滿心滿眼都是身邊的宋詩余。

突然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你這么喜歡撿垃圾，那就送給你好了！”

說完，不顧身后宋詩余的叫喊。

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那三年的付出，那些被忽略的委屈，還有今晚聽到的所有話，像一把鈍刀，終于把最后一點念想割得干干凈凈。

她轉(zhuǎn)身往電梯口走，沒有回頭，仿佛身后的一切熱鬧與貶低，都與她無關了。

“顧裴司，原來你騙了我這么久?。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