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里他不是在寫代碼，而是在畫符。鍵盤敲出來的不是英文字母，而是扭曲復雜的篆文，屏幕上流轉(zhuǎn)著金色的光芒。甲方老板變成青面獠牙的妖怪，拍著桌子要求他“再加點特效，要五彩斑斕的黑”。就在他快要被妖怪吞掉時，鬧鐘響了。

“叮鈴鈴——叮鈴鈴——”

林楓猛地從床上彈起來，額頭撞到了上鋪的床板——他住的是loft公寓，睡在上層。疼得他齜牙咧嘴，睡意全無。

摸過手機一看，早上七點半。

距離上班還有一個半小時，但他已經(jīng)不敢再睡了。那個夢太真實，甲方的獠牙現(xiàn)在想起來還讓他后背發(fā)涼。

“肯定是昨天被氣糊涂了?！彼贿吶嘀~頭一邊爬下床梯。

今天有個重要的項目要交付，是一套為客戶定制的數(shù)據(jù)可視化系統(tǒng)。林楓所在的科技公司規(guī)模不大，每個人都要當三個人用。他作為前端開發(fā)，已經(jīng)為這個項目連續(xù)加班兩周了。

洗漱，穿衣，出門。在樓下便利店買了個包子一杯豆?jié){，邊走邊吃。通勤地鐵依舊擠得像是沙丁魚罐頭，林楓被夾在兩個壯漢中間，臉都快貼到玻璃門上了。

他忽然想起昨晚手機那個奇怪的界面。

“檢測到高頻情緒波動？”林楓小聲嘀咕，“難道罵人也算情緒波動？”

想到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隙ㄊ鞘謾C中病毒了，或者是什么流氓軟件的惡作劇。等發(fā)工資了得換個好點的手機，現(xiàn)在這個破手機都快用三年了。

到公司時剛好九點。林楓放下背包，開機，接水，一氣呵成。

然后他就看到了項目經(jīng)理發(fā)來的消息：“林楓，客戶那邊要求今天再加三個功能，這是需求列表，下班前能搞定嗎？”

附件的需求文檔足足有十頁。

林楓感覺自己的血壓瞬間升高了。這客戶是不是有??？明明說好今天交付，臨到頭又加需求，還是三個大功能？

“我盡量?！彼е阑貜土巳齻€字，然后開始瘋狂敲代碼。

一整天，林楓幾乎沒離開過工位。午飯是同事幫忙帶的盒飯，他五分鐘扒完就繼續(xù)工作?？Х纫槐右槐睾?，眼睛干澀得需要不時滴眼藥水。

下午四點，第一個新功能完成。

下午五點，第二個功能完成了一半。

晚上七點，同事陸續(xù)下班，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晚上九點，第二個功能終于搞定，但第三個還毫無頭緒。

林楓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jīng)超負荷運轉(zhuǎn)了。太陽穴突突地跳，眼睛又干又澀，脖子僵硬得像是生了銹。

更糟糕的是，他開始覺得冷。

明明空調(diào)已經(jīng)關了，窗外夏夜的暖風透過窗戶縫隙吹進來，但他就是覺得冷，一種從骨頭里透出來的寒意。

“不會是發(fā)燒了吧？”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溫度正常。

晚上十點，林楓終于放棄了。第三個功能實在太復雜，今天肯定完不成了。他給項目經(jīng)理發(fā)了條消息說明情況，然后開始保存代碼，準備回家。

就在他點擊“保存”的那一刻，辦公室的燈突然閃爍了一下。

林楓抬頭，燈又恢復正常。他搖搖頭，覺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

但緊接著，一種詭異的感覺籠罩了他。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種...被什么東西盯著的感覺。后背發(fā)涼，汗毛倒豎。

他猛地回頭——

辦公室里空無一人，只有一排排整齊的工位和電腦屏幕。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

“自己嚇自己?！绷謼鬣洁熘?，轉(zhuǎn)回身來。

然后他的血液幾乎凍結了。

在他的電腦屏幕上，倒映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就站在他身后。

林楓猛地再次回頭，仍然什么都沒有。但當他轉(zhuǎn)回來時，屏幕上的倒影還在那里——一個模糊的、扭曲的影子，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個人的大致輪廓。

寒意更重了。林楓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呼吸變得急促。這不是幻覺，絕對不是。

那個影子在屏幕上緩緩移動，似乎在向他靠近。

林楓的大腦一片空白。他該怎么辦？跑？叫救命？但這東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影子幾乎要貼到他后頸時，林楓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一拍桌子，轉(zhuǎn)身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大吼：

“看什么看！沒加過班??！代碼寫不完了不起??！信不信我一把火把服務器燒了，大家誰都別想交差！”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股寒意突然減輕了。屏幕上的倒影變得模糊，然后漸漸消散。

林楓愣住了。這也行？

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寒意又回來了，而且比之前更強烈。屏幕上的影子重新凝聚，這次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滾開！”林楓更大聲地吼道，“別擋著老子發(fā)光！老子今天就是要下班，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

他幾乎是本能地抓起桌上的半杯冷咖啡，朝著感覺中影子所在的方向潑去。

咖啡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后...停住了。

是的，停住了。棕色的液體懸浮在半空中，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幾滴咖啡液滴保持著飛濺的姿勢，一動不動。

林楓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一刻持續(xù)了大約三秒鐘，然后咖啡突然失去懸浮力，“啪”地一聲落在地上，濺得到處都是。

而隨著咖啡落地，那股寒意徹底消失了。屏幕上的倒影無影無蹤，辦公室恢復了正常，只有地上的一灘咖啡證明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林楓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他的心臟狂跳，手還在微微發(fā)抖。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鬼？超自然現(xiàn)象？還是他加班太多出現(xiàn)幻覺了？

他想起昨晚手機上的提示：“保持當前情緒輸出模式，有助于穩(wěn)定連接”。

穩(wěn)定什么連接？和什么的連接？

林楓搖搖頭，決定不再多想?，F(xiàn)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里，回家，睡一覺。也許明天一切就恢復正常了。

他匆忙收拾好東西，幾乎是跑著離開了辦公室。

回家的地鐵上，林楓一直心神不寧。他時不時四處張望，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但車廂里只有幾個昏昏欲睡的乘客，沒有人特別注意他。

直到下車走出地鐵站，那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才完全消失。

回到小區(qū)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樓道里的聲控燈還是那樣接觸不良，林楓用力跺了好幾次腳才亮起來。

就在燈光亮起的瞬間，他似乎看到墻角有個影子快速閃過。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沒有。

“真是見鬼了。”他小聲嘀咕，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房門。

鑰匙插進鎖孔時，對門李大爺?shù)碾娨暵曇琅f震天響：“同志們！沖??！殺光這些小日本鬼子！”

林楓幾乎要感謝這吵鬧的電視聲了，至少讓它驅(qū)散了一些恐懼感。

進門，開燈，放下背包。林楓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手機——電量充足，沒有奇怪的提示，沒有任何異常。

他長舒一口氣，倒在了床上。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太詭異了，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那個屏幕上的影子到底是什么？為什么他的大吼大叫和潑咖啡會起作用？咖啡為什么會在空中停頓？

太多的疑問沒有答案。

林楓決定先洗個熱水澡放松一下。溫熱的水流沖在身上，確實讓緊繃的神經(jīng)舒緩了不少。

但就在他閉眼洗頭時，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回來了。

林楓猛地睜開眼睛，抹掉臉上的泡沫。

浴室里水汽氤氳，鏡子上蒙著一層霧氣。一切都正常，除了...

除了鏡子上似乎有幾個字正在慢慢顯現(xiàn)。

林楓屏住呼吸，盯著鏡子。水汽凝結成水珠滑落，留下的痕跡逐漸組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幫幫我”

他倒吸一口冷氣，后退一步撞到了浴簾桿。再看鏡子時，那行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仿佛從未存在過。

林楓關掉水龍頭，胡亂擦干身體，套上衣服沖出浴室。

他拿起手機，想要不要報警，或者至少給朋友打個電話。但怎么說呢？說辦公室里鬧鬼，浴室鏡子上出現(xiàn)求救信息？

誰會相信？

最后他只是檢查了所有的門窗是否鎖好，然后把臥室的臺燈開到最亮，蜷縮在床上。

臺燈的溫暖光線讓他稍微安心了一些。林楓拿起手機，下意識地點開了那個黃色圖標的外賣軟件。

“旺記燒鵝”已經(jīng)打烊了，頁面是灰的。但他注意到商家主頁上有個小小的公告：“因設備故障，本店暫停營業(yè)一天，敬請諒解?！?/p>

設備故障？林楓想起昨天那家被暫停營業(yè)的川菜館。

巧合嗎？

他搖搖頭，退出軟件，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里輸入：“加班出現(xiàn)幻覺怎么辦？”

搜索結果大多是建議休息、減壓、看心理醫(yī)生之類的內(nèi)容。沒有什么超自然現(xiàn)象的解釋。

林楓不甘心，又輸入：“辦公室鬧鬼的真實經(jīng)歷”

這次跳出了一些靈異論壇的帖子，大多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看起來就不靠譜。他翻了幾頁，沒什么收獲。

正當他準備放棄時，一個不起眼的帖子標題吸引了他的注意：

“最近有人感覺到‘連接’嗎？”

發(fā)帖人匿名，內(nèi)容很短：“最近總是做奇怪的夢，醒來后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昨天對著鄰居家的狗發(fā)脾氣，它居然真的不敢叫了。有人有類似經(jīng)歷嗎？這是不是所謂的‘連接’現(xiàn)象？”

下面的回復寥寥無幾，大多是在嘲笑樓主中二病犯了。

但林楓卻感覺后背發(fā)涼。

連接。這個詞他昨天剛在手機上看到過。

他想要回復這個帖子，卻發(fā)現(xiàn)帖子已經(jīng)被刪除或隱藏了，無法訪問。

林楓放下手機，臺燈的光芒似乎也變得不那么溫暖了。

他看向窗外，城市的夜空被霓虹燈染成詭異的紫紅色。遠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空中閃爍，不像星星，也不像飛機。

一種莫名的恐懼攫住了他。

這個世界，似乎真的哪里不太對勁。

臺燈突然閃爍了一下。

林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燈光很快恢復了正常，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他長舒一口氣，決定不再自己嚇自己。明天就去預約心理醫(yī)生，肯定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關掉臺燈，縮進被窩。林楓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入睡。

在意識模糊的邊緣，他似乎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不是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連接穩(wěn)定度：1.8%→2.1%】

【新消息：適應期癥狀正常，請繼續(xù)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