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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對方頓了頓,偏頭把耳朵里的水倒出來,強打起精神道:“我沒看清,腿像是被什么纏住了,使不上勁。”
“可能是碰到泉眼了,這個蓮花池在我小時候就有,從來沒缺過水,這地下肯定有暗流?!?/p>
話畢,江元不由分說,解下蔣平安腰間的繩子,系在自己身上。
“喂,你要干嘛?”
“你們在這待著,我下去看看?!?/p>
“胡鬧,我都差點發(fā)生意外,你少逞英雄?!?/p>
表面對江元沒好臉,可經(jīng)過這大半天的接觸,蔣平安發(fā)現(xiàn)對方人并不壞,只是出于之前的刻板印象,他才會是那種態(tài)度。
“別擔(dān)心,你們拉著繩子,見勢不好就拽我?!?/p>
一旁的大塊頭想阻止,可江元已經(jīng)先一步跳下去。
下水之前,他背著岸上的兩人偷摸含了一小口清涼油。
入水后身體周圍的水溫竟然漸漸變暖,人被水流沖刷,很容易著了窨子木的道。
窨子木屬陰,在水的催發(fā)下,木香會讓人的神經(jīng)產(chǎn)生某種幻覺。
剛才蔣平安就是這樣,說是暗流,其實與他們對抗的力量就是蔣平安自己。
集中注意力往下潛,水溫越來越暖,江元嘴里的清涼油開始起作用,涼颼颼的,讓他不由自主咬破舌尖。
這池塘比他想象中還要深,不知過了多久,他在混沌中摸到一塊木料。
再往下探就到底了,一口纏滿了墨斗線的窨子棺豎著立在泉眼口。
不斷有水冒上來,沖刷著棺材外面的樹皮紋路。
江元只覺得碰到木料的那塊皮膚火辣辣的,這窨子棺外還涂了一層藥渣。
渾水中,視線可見度不高,他強忍著不適,猛地一蹬腿,慢慢浮出水面。
“呼......呼......蔣隊,快打電話叫人,水底下有口棺材!”
沖岸上吆喝了兩聲,大塊頭警員馬上跟蔣平安交換了一個眼色,從小路離去。
“來,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p>
江元許是潛得太深,滿臉都是稀泥。
上去剛喘口氣,他就扭頭往草叢里吐出一口血。
“怎么回事?你傷哪兒了?”
見他上來就吐血,蔣平安嚇壞了,抓著人質(zhì)問。
“沒事,我在下面一緊張,不小心把舌頭咬破了。”
江元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姓蔣的固執(zhí),骨子里天生的,三言兩語改不了。
“真沒事???下次別這樣,太危險。”
兩人客套了幾句,江元又把話題引到水下的窨子棺上。
“棺材我檢查過,上面全是墨斗線,待會兒你的人來了,讓他們當(dāng)心點,木材的表面還涂了一層怪汁。”
江元扯了一把雜草,把臉上的泥蹭干凈,受傷的額頭纏著厚厚一層防水紗布,這會兒也變了色。
雨又開始下,沒等太久,支援的警察還特意叫來了一臺起重機。
有了幫手,江元就不用再下水,他把口袋里剩下的半瓶清涼油,扔給剛才的大塊頭,示意他待會兒下去套繩子的時候,把這個含在嘴里。
十分鐘后,起重機開始工作,千斤頂收縮的動靜,震得人耳膜生疼。
當(dāng)窨子棺整個被打撈上來時,蔣平安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口棺材比發(fā)現(xiàn)王婉清的那個更大,尤其是尾部,兩個成年男人張開雙臂都抱不住。
起重機慢慢把這個大家伙放到空地上,一落地,江元就等不及湊過去。
“找到了,缺口在這!”
他沿著年輪摸到一個凹槽,用力一推,木料里的小機關(guān)很快彈開,露出一個小方口。
隔著墨斗線,能看到一層淺淺的泥沙,尸體吸飽了水,鼓得特別大。
江元是個野路子,試探性的撩起墨斗線,伸手過去摸。
哪曾想手剛剛碰到衣服,尸體忽然轟的一聲,把棺材炸起來一米多高。
那動靜把在場所有人都嚇傻了,尤其是江元,半天沒回過魂來。
由于棺材蓋有缺口,尸體肚皮炸裂后,內(nèi)臟全部從這個小口子里擠出來,蹦得到處都是。
江元和蔣平安離得最近,兩人渾身黏糊糊的,樣子不大好看。
“嘔…..嘔......”
這場面蔣平安見怪不怪,隨便扯了把草,一抹臉,招呼來支援的人,先把腸子塞進(jìn)棺材里。
尸體泡了水,肉全部發(fā)白,沒見過世面的江元差點把膽汁吐出來。
“嘔......有水嗎?給我拿瓶水!”
身上黏糊得厲害,他索性跳進(jìn)蓮花池里再洗了個澡。
再上來時,棺材已經(jīng)裝車。
蔣平安簡單檢查過,和王婉清一樣,死者身上的血都被放干了,穿的是白麻布做的衣服,這種布料在農(nóng)村是用來辦喪事的。
按理說窨子棺的防水性非常好,即便是整個浸泡在池塘中,棺材內(nèi)部也不可能濕成這樣。
除非棺蓋上的機關(guān),是在棺槨落水后合上的。
雖然尸體炸了一次,但好歹頭還算完整,對比過照片,蔣平安爆出一個名字。
“是劉蕊!通知一下家屬,你們幾個,先把尸體托運回去。”
在一線摸爬滾打至今,他見過太多的死尸,習(xí)慣了不把情緒寫在臉上。
等理性的給隊員分好工,折回來再看江元時,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手里多了一根煙。
“這次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還有,你舌頭破了,應(yīng)該禁煙?!?/p>
沒等江元接話,蔣平安猛地一抬手,直接把那根燃燒的煙卷掐成兩端。
劉蕊的肚子炸了,但胸口卻空空如也,沒有兇器,只留下一個兩指寬的傷口。
四肢和王婉清一樣,在被放干血后系上紅線。
與此同時,市局的休息室里,撒潑的劉母在得知女兒遇害后,當(dāng)場昏厥。
直到入夜七點過,警隊才從夫子廟撤走。
蔣平安命人地毯式搜查了廟宇周圍,勉強找到一些行車的痕跡。
結(jié)合在猴子山的土路上找到的壓痕,確定是一輛中型貨車。
灰蒙蒙的天空依稀下著小雨,江元中途去衛(wèi)生所,處理了一下嘴里的傷。
回到車?yán)飼r,蔣平安突然拎過來一份盒飯。
“先吃飯,吃完咱們接著去下一個地方?!?/p>
“說句老實話,我覺得這失蹤的四個女學(xué)生,生還的可能微乎其微,你還是不要報什么信心?!?/p>
江元嘴里含著飯,含含糊糊的說。
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第二具尸體了,還剩下周笑笑和錢小梅,既然知道兇手在用古蜀復(fù)活祭,那其他的兩個被害人,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蔣平安破天荒的沒有反駁他,只是默默的看表。
“正東這片,以前是老廠區(qū),現(xiàn)在廢的廢,拆的拆,你心里有底嗎?”
他從手套箱里拿出一副城市地圖,用紅色簽字筆,在東邊的位置畫了個大圈。
“反心,我有這個。”
江元拍了拍口袋里的羅盤,說起來這還是他親爹送的成人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