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古董二：九竅玉

窨子棺案落幕后的第三天，剛好趕上周末，招商辦不營業(yè)，江元起了個大早，把事先冷藏在冰箱里的魚餌倒進(jìn)一個小鐵桶。

很久沒去野釣了，朝奉街遭遇大火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心理也出了點問題，醫(yī)生讓他試著用釣魚舒緩心情。

一來二去，他竟然多了一門愛好。

時間還早，外面天還沒全亮。

相約的老爺子姓王，剛給他發(fā)了一條準(zhǔn)備出門的信息。

開車穿過僻靜的街，上芙蓉大橋，兩公里后依稀能看到一盞礦燈。

光閃了三下，江元很快靠邊停車。

“老王叔，起這么早！”

把漁具從后備箱拿出來，老王叔已經(jīng)釣上了，也是聽到車轱轆聲才跑上來接。

“這天越來越熱了，早上涼快點，還沒人跟咱搶位置?！?/p>

老王叔五十出頭，還沒到退休的年紀(jì)，特別爽朗一人。

沿著小路摸到橋底，把折疊的馬扎安排上，水面風(fēng)平浪靜，偶爾晃過一絲漣漪。

江元把蝦米掛到魚鉤上，鉚足勁一甩，坐下來不到十來分鐘，就覺得線緊繃得厲害。

“誒，有了有了?！?/p>

那頭的力氣太大，坐著根本扯不住，江元只能站起來。

“快收線，收線！別讓今天的開門紅跑了?！?/p>

老王叔知道這是要釣上來一個大家伙，扔掉自己的魚竿過來幫忙。

“這魚起碼得有十幾斤，小江，你小子狗屎運真不錯?！?/p>

一手把著魚竿，一手拿著漁網(wǎng)，老王叔急出來一頭汗。

反觀江元，當(dāng)那頭的東西超出他的拉力范圍后，之前歡喜的心情慢慢消散。

“不對，這是護(hù)城河的老河道，下面吃得少，養(yǎng)不出這么肥的魚?！?/p>

被他一提醒，老王叔收起笑容問：“那你說會是什么？”

江元搖搖頭：“不知道，拖上來看看再說?！?/p>

說話的間隙，手頭的力道越來越重，就在即將超出釣線承受范圍時，河面上突然起風(fēng)，一個小浪頭翻上來，兩人褲子都濕了。

被河水推上來的東西有一半陷在泥沙里，天還沒亮，照明全靠老王叔頭上的礦燈。

江元依稀看到一張臉，他甩出去的魚鉤，正正好勾住那張臉的下顎。

“小......小江......咱們釣上來的......好像是個人......”

老王叔的眼神準(zhǔn)頭還在，礦燈快速晃過河堤，落在一只巨大的手臂上。

“看這樣子，像是一具水漂尸！”

眼前的尸體被泡大泡發(fā)，如同充水的海綿，膨脹得不像話，有了窨子棺的經(jīng)歷，江元也不大敢貿(mào)然靠近，怕尸體突然炸掉。

老王叔捂住頭上的礦燈，手心里全是汗，腿肚子跟被剃了骨頭似的，顫到站不穩(wěn)。

“小江，別過去，不吉利，不吉利......”

他搖著手，扯著江元往上去的路走。

“沒事，老王叔你上去等我?！?/p>

江元抱著就過去看看的心思，摘下對方頭上的礦燈，一點點往河堤湊。

男尸是趴著被釣上來的，沒有穿衣服，泥沙把口鼻護(hù)住，一張臉像是吹大的氣球，所有的五官都撐開了。

一開始，江元以為遮住尸體眼睛的是水里的雜物，上手一摸開發(fā)現(xiàn)竟然是兩塊打磨過的玉。

除了兩只眼睛，鼻孔、耳朵，以及下半身的肛門與下體，都被形狀長度不同的玉器堵塞。

“居然是九竅玉！”

河風(fēng)拂過，江元下意識的往上游張望，左眼皮不自然的跳了一下。

報警電話是老王叔打的，他膽小，不敢再下去，站在大路上急著讓江元上來。

時間剛過六點，市局還沒正式開始上班，電話是值班的警員接的。

半個小時不到，蔣平安就領(lǐng)著隊伍抵達(dá)現(xiàn)場。

第二次在案發(fā)現(xiàn)場碰見，兩人都挺意外的。

本來說好事情落定后要請人吃飯，奈何刑偵隊臨時開會，一直抽不出空閑。

“誰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

蔣平安從小路上下來，抬頭還看了大路上的老王叔一眼。

“我，人是我釣上來的?！?/p>

江元也不跟他嬉皮笑臉，神色緊張的示意他過來看。

“你動過尸體？”

“不好意思，我是見他臉上蓋著東西，一摸才知道居然是玉片?！?/p>

男尸嘴里現(xiàn)在還含著一只魚鉤，有一半泡在泥水里，皮膚白的不正常。

聊天的空擋，法醫(yī)杜薇薇的車也到了，她穿著白色體恤跟牛仔褲，腳踩一雙帆布鞋，干練的背著勘察箱，快步下到河堤。

等警員拍完照，碩大的尸體被整個翻面，乍一看像是一頭四五百斤的豬。

蔣平安事先檢查過，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明顯的外傷。

芙蓉河是從銀港市北邊發(fā)源的，上游是新動工的工地，也是監(jiān)控的盲區(qū)。

女法醫(yī)從勘察箱里拿出一支體溫計，二話不說直接扎進(jìn)死者的后庭，隔了一會兒才道：“尸斑指壓不變色，全身關(guān)節(jié)重度尸僵，由于泡水太久，肛溫的準(zhǔn)確率會下降，被害人真正的死亡時間，大致是在27號晚上九點到十點半的樣子?！?/p>

“死者身上沒有致命外傷，死因呢？”

蔣平安的目光落在江元提到的玉片上，平靜的問。

“內(nèi)臟淤血；瞼結(jié)膜、粘膜、漿膜瘀點性出血，種種跡象證明，人是溺死的?！?/p>

杜薇薇頭也沒抬，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男尸身上沒有捆綁的痕跡，舌苔無酒精殘留，至于是否食用安眠藥或者其他，還要回去尸檢后才能確定。

兩人商榷期間，江元始終老老實實躲在后面。

等杜薇薇起身開始收拾勘察箱，他才穿好拖鞋往前湊。

“蔣隊想不想知道這玉片和玉筒的來歷？”

“別賣關(guān)子，知道就說?！?/p>

蔣平安掰開男尸的嘴，把江元的魚鉤取出來，這鉤子正好勾穿下顎，卡在骨頭縫里，否則人肯定沒那么容易被釣上來。

“這些玉統(tǒng)稱九竅玉，九件一套，以前是用來隨葬的，所謂“九竅”，是指人的兩只眼睛，兩個鼻孔，兩方耳孔，一張嘴，以及下身和肛門。古時候有一種說法：‘金玉在九空與，則死人為之不朽’?！?/p>

古玩行當(dāng)中接待的顧客，迷信的人不少，有些大老板不僅選址要看風(fēng)水，開業(yè)要看黃歷，甚至還會在祖墳上下大功夫。

九竅玉江元見得多，但成套的今天是頭一回。

這玉塞的人不一樣，含義也大不相同。

一旁的蔣平安聽得云里霧里，愣了半天道：“既然想尸體不朽，為什么還往河里拋？”

芙蓉河以前是護(hù)城河來著，下面暗流多，到處是泥沙坑，如果不是被江元釣起來，可能不久后男尸就會被卷入坑底，永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