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摔斷腿的第二個月，媽媽牽著我來到一間破廟。

她磕下整整一萬個響頭，終于感動了神明。

莊嚴慈悲的聲音響起，問她愿拿什么換妹妹健康。

媽媽閉上眼，指著我顫聲說：

“拿她?！?/p>

“她一來淺淺就受傷了，她就是克我們，她是我的地獄！”

“求您把她帶走吧，讓我們家回到以前幸福的日子！”

我慌張地低下頭。

聽說就因為我是女孩，爸爸才開始打媽媽。

她逃走后的第八年，就因為我在街上認出她，喊了她一聲。

爸爸才找到她家，打死了她的新丈夫。

爸爸被抓后，我被送給媽媽撫養(yǎng)。

妹妹哭鬧著不讓我進家門，才不小心摔斷了腿。

媽媽說得對，我確實好壞啊。

我傷心地跪下，對神明許愿：

“求您快把我?guī)ё?，治好妹妹，讓媽媽幸福起來吧?！?/p>

......

“林默，為什么你還沒從我的生活里消失??？”

媽媽睜開眼，發(fā)現(xiàn)我還在時，眼底滿是絕望。

我不知所措地絞著手指。

神明沒有要我，難道它也像媽媽一樣，很討厭我嗎？

突然，我的左腿傳來一陣劇痛。

我砰一聲跌倒在地。

忍著疼，我驚喜地大喊。

“媽媽你看！我的腿斷了，那妹妹的腿應該好了吧？”

“媽媽你別生我的氣，以后你和妹妹生病都可以轉(zhuǎn)移到我身上，我能幫到你的！”

我滿心歡喜地抬頭。

希望媽媽能意識到我是有用的，能對我笑一笑。

可留給我的只有一道匆忙的背影。

媽媽不停喃喃著，“神明保佑，淺淺一定要痊愈??！”

就迫不及待地趕回家看妹妹。

我愣了一下，用力捂住嘴巴，努力控制自己不喊她。

如果沒了我，媽媽就能幸福，那我愿意被丟下的。

可媽媽突然停住了。

她像是猶豫很久，最終還是回頭看向我。

媽媽背起我回家了。

這還是她頭一次背我。

黑夜里，長長的街道上。

我小心翼翼摟著媽媽的脖子。

聞見她身上溫暖的香味，嘴角止不住地揚起來。

回家時，媽媽正要掏鑰匙，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迎接她的，是妹妹雀躍的笑臉。

“媽媽！我的腿好了！”

“莫名其妙就突然好了！我現(xiàn)在能跑能跳，一點都不疼了！”

媽媽幾乎是把我從背上扔下來的。

自妹妹受傷以來，媽媽天天都在哭。

現(xiàn)在受傷的人換成我，她終于露出了笑臉。

我摸了摸自己的斷腿，抿著嘴巴，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

妹妹厭惡的目光突然掃過來。

我急忙擺出討好的笑容。

我至今還記得，我剛回家那天，妹妹哭得撕心裂肺。

把所有能夠到的東西，都狠狠砸在我的身上。

“媽媽我討厭她！你不要養(yǎng)她好不好？”

“我不要姐姐，我要我的爸爸！”

是我的爸爸，帶走了她的爸爸。

叔叔阿姨們都說，我欠妹妹的太多了，這輩子都還不完。

所以她晚上偷溜進雜貨間，狠狠一腳踩在我斷了的左腿上時。

我疼出了一身汗，卻沒有反抗。

“我奶奶說你是小雜種，你和你那個爸一樣，都該死！”

“我爸爸人那么好，憑什么你們都活著，他卻死了？！”

“你就不能滾出我們家嗎？我討厭你，再也不想看見你！”

妹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和委屈。

見我不說話，她直接拽著我的腳。

吃力地把我拖出家門，一路扔到了樓下的垃圾堆里。

“你這種垃圾，這兒才是你的家！”

她一腳把垃圾桶踢翻在我身上，扭頭飛快地跑了。

這恰好是冬天最冷的時候，夜風刮得我瑟瑟發(fā)抖。

我縮起脖子，將自己徹底埋在垃圾堆里面。

那條斷腿剛才被用力拖拽，現(xiàn)在一抽一抽的疼。

我無聲地擦了擦眼淚。

“喵？”

翻垃圾的小貓突然翻出了一個我。

正歪頭好奇地打量我。

我沖它笑了笑，伸出食指比在嘴巴前，噓了一聲。

天黑了，媽媽在休息。

所以你跟我一樣，再疼都忍住不要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