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內(nèi)，軒窗半開，露出蘇合樂麻木的臉。

她看著外面大亮的天色，拿起剪刀剪斷燭芯并將剩下的蠟燭一點點剪碎，直剪到露出燭臺，隨后用腳將地上的蠟燭碎屑一點點碾碎。

她昨晚一夜沒睡，臉上不僅沒有倦色，反而有抹詭異的紅，看著很是亢奮。

蘇合樂還在碾著蠟燭碎，面容漸漸變得扭曲。

這次的意外可是讓她搭上了名聲，連一向?qū)λ蹛塾屑训母赣H都對她發(fā)了火。

這么多年來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可只要何晉能來提親，這些都不重要，她自有辦法挽回。

她昨日特地早早梳妝，一襲素衣，滿懷期待。

可他沒有來。

何晉，你竟敢負(fù)我！

這時，敲門聲輕輕響起：“大小姐？”

是素墨的聲音，可蘇合樂沒有理會，仍舊用力的碾著地面。

“大小姐，侯府派人過來提親了?！?/p>

蘇合樂動作頓住，半晌后才一點一點，慢慢的抬頭。

再抬頭時，她的臉色已經(jīng)重歸平靜，淡然優(yōu)雅。

“母親知道如何做，我就不過去了。”

晚來了一天她還巴巴的湊上去，豈不是顯得她迫不及待？

素墨的聲音有些遲疑：“可是，媒人說要見大小姐。”

“不見。”

等了半晌里面再沒聲音，素墨只好回大廳回報。

......

花廳里，鄧氏臉色不太好看。

她面前有一對蔫巴巴的大鵝和兩匹絲綢，連三牲都沒有，更別提銀錢。

“高媒人，您是來為侯府二公子來提親的吧，堂堂侯府就準(zhǔn)備了這些提親禮？”

鄧氏語氣有些不滿。

正肆意打量著四周的高媒人，聞言解釋道：

“李姨娘說了，蘇大小姐是個品行高雅的妙人，她看中的是心意，自是不會在乎禮物的貴重，這些不過都是些俗禮而已。”

她面上帶笑，語氣卻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聞言，鄧氏又將目光轉(zhuǎn)到那對大鵝身上，既然重心意，那代表忠貞的大雁總該有吧。

這兩只半死不活的畜生是怎么回事？

見狀，高媒人立刻又解釋：

“蘇大小姐應(yīng)該也了解何公子的情況，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里能射到大雁啊?！?/p>

“他射不到，他府里的人也射不到嗎？”鄧氏顯然不接受這個解釋。

高媒人立刻收了笑：“那夫人就是不愿意咯？”

鄧氏噎住，才想說什么，就見素墨進(jìn)了大廳：

“夫人，大小姐暫時無法過來。”

“呦，這蘇夫人不滿意我們的禮物，蘇大小姐也不愿意過來見面，果然是不愿意結(jié)這門親事啊。

那媒人我就回去了，告訴李姨娘，你們不同意結(jié)親?！?/p>

高媒人說完轉(zhuǎn)身就想走。

鄧氏微愣，趕緊道：

“媒人請留步，同不同意的還是得阿樂拿主意，我這就命人再去叫她?！?/p>

說完，她立刻給素墨使了個眼色，后者低頭離開。

......

蘇合樂安了心，才想休息，卻又聽到敲門聲。

只是這次素墨沒有等她，直接道：“大小姐，夫人讓您必須過去?！?/p>

蘇合樂皺眉，這點小事兒都做不好。

也罷，就去看看何晉是怎么跟她賠禮的。畢竟他來晚了，平白讓她受了好多委屈。

檢查好衣裙，蘇合樂出了房門，道：

“我雖不喜錢帛，但畢竟是提親禮，貴重一些也是應(yīng)該的，何必一直叫我。”

素墨不敢回話，只默默低頭跟在蘇合樂身后。

進(jìn)了花廳，蘇合樂就四處搜尋著提親禮。她倒是要看看提親禮能有多貴重，母親都不敢拿主意。

看來看去，卻只看到一對大鵝，兩匹絲綢和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媒人。

“這就是蘇大小姐吧，一看便是知書達(dá)禮的大家閨秀，才不是外人說的與人私會，不知廉恥的野丫頭。”

高媒人面上帶笑，話里卻帶著綿密的刺。

蘇合樂微愣，若不是這里只有她一個外人，蘇合樂都以為她是來搗亂的，說話怎么可以這般粗俗。

趁此期間，高媒人繼續(xù)道：

“蘇大小姐快看，這些就是李姨娘送的提親禮了，她還說以后聘禮也就照著這個配置了，想來蘇大小姐是不會介意的?！?/p>

聞言，蘇合樂本就蒼白臉更加沒有血色。

她是不在乎財帛，可如此寒酸的提親禮分明是在羞辱她。

“剛剛蘇夫人對此似乎不太滿意，不知蘇大小姐同不同意這親事？”高媒人步步緊逼。

蘇合樂縮在衣袖里的手暗暗攥緊，長長的指甲將掌心刺破，削肉般的疼，卻也讓她清醒。

蘇合樂高昂起下頜，面容平靜：

“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我向來不在乎。何公子既然愿意遵守承諾，我也不能做那毀諾之人，這親事我愿意?！?/p>

李姨娘想讓她知難而退，她偏不讓李姨娘如愿，只要嫁給何晉，以后有的是機會證明自己。

她會讓李姨娘知道，她的做法是多么愚蠢。

聞言，高媒人面色一凝，隨即強笑道：

“既然如此，那蘇夫人就把蘇大小姐的八字給我吧，我也好回去報喜?！?/p>

......

蘇南笙一邊給錦鯉喂食，一邊聽碧桃剛剛聽來的消息。

“二小姐，你說那媒人也太無禮了吧，還有那提親禮，跟窮書生比也好不到哪兒去?！北烫液苁歉袊@。

這些日子她也見過好幾個媒人了，這高媒人是最囂張最無禮的一個，侯府怎么會找她上門提親。

蘇南笙將最后一顆食料扔進(jìn)琉璃缸，接過碧桃燙好的面巾凈手，然后才道：

“高媒人挑撥的目的太明顯了，李姨娘終究是棋差一著?！?/p>

簡單一聽就知道那高媒人無意促成良緣，自然是得李姨娘授意。

碧桃明白了：

“可大小姐竟沒計較，她可是最看重禮數(shù)名聲之人。”

蘇南笙看著琉璃缸里的錦鯉搶食，聲音略冷：

“她但凡說一個不字，高媒人立刻就能抓住機會，這親事也就完了，她真的有可能被送進(jìn)尼姑庵?！?/p>

所以蘇合樂別無選擇，只能不計較。

思及此，蘇南笙臉上露出燦爛的笑。

蘇合樂，也該你體會一下孤立無援，別無選擇的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