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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羅湘勉強(qiáng)撐起身子,臉色變得更白了。
裴照臨沒有應(yīng),只微微抬了下眉。
“容妃身邊的王公公來送回你的貓?!?/p>
聞言,羅湘咬住下唇,眼底迅速蓄起一層水霧:“你連貓也忘記了嗎,照臨?”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嗓音愈發(fā)軟,帶著控訴:“這可是我與你一起養(yǎng)的貓??!”
說著,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怯怯地碰了碰他的袖口。
“我與你青梅竹馬十幾載,這都不能你完全信我嗎?”
“我十五歲那年,就在安邑坊的一處巷尾。你我見它可憐,這才抱回了府。后來我自知家中出事,不愿它又無家可歸,這才托容妃娘娘替我照顧?!?/p>
裴照臨不動聲色地避開,對于羅湘的撒嬌控訴無動于衷。
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涼:“它叫什么?!?/p>
羅湘指尖一僵,神情有一瞬間的惱怒。
有種演半天沒人看的惱怒,但隨即便恢復(fù)如常。
“松、松子。”
她輕聲道,眼淚終于滾下來,卻偏又帶著笑:“它最愛吃松子了?!?/p>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貓咪聽到聲音,轉(zhuǎn)動腦袋朝羅湘瞅了瞅。
“你瞧,這小饞貓!”
看著貓咪,裴照臨眼底終于起了一絲波瀾。
他抬手,貓咪便輕巧地躍進(jìn)他的懷中。
眼見著裴照臨便要走,羅湘急切地開口:“照臨!松子受容妃娘娘照料許久,我想向娘娘言謝?!?/p>
“我聽奶娘說,三日后,便是容妃娘娘設(shè)宴的日子。照臨,你能陪我去嗎?”
他們二人,男未婚女未嫁,若是同去怕是要惹人非議。
羅湘很是忐忑。
但幸好。
裴照臨頷首,摸了摸貓腦袋:“依你。”
羅湘嘴角彎起,眼里有著隱秘的得意。
這一回,她定要那崔錦棠好看!
——
好不容易把裴盈趕了回去,崔錦棠揉著發(fā)脹的額角回了秋水院。
一進(jìn)門,螢蘭便歡喜地拿著一卷畫軸迎了上來。
“姑娘!你要的這畫,螢蘭今日可算是找到了?!?/p>
崔錦棠眼眸睜大,著急地便接過。
畫卷展開,上頭畫著的,正是她與裴照臨初見時的場景。
是她親筆所畫。
雨意以淡墨暈開,花青漬瓦,留一絲天光。
男子俯身逗貓,白貓尾卷欲撲。
披風(fēng)女子悄立檐角,兜帽半褪,濕發(fā)貼雪頰,目光穿雨,鎖在男子面龐。
崔錦棠嘆了口氣。
摸了摸畫卷上的白貓,低聲喃喃:“裴照臨忘記我便算了,你怎的也丟下我跑了?”
螢蘭不愿見她傷心,忙道:“許是發(fā)財一時貪玩,這才丟了。”
“螢蘭這便將畫送去東苑,說不準(zhǔn)大公子一看見這畫,便想起了姑娘呢!”
說著,便要收畫往外走。
“不用了。”
崔錦棠的腦中閃回今天在釵橫鳳的一幕幕。
裴照臨看了自己所畫的都想不起來,更何況是她畫的呢?
她搖了搖頭,放棄了:“收起來吧?!?/p>
螢蘭滿臉心疼:“是?!?/p>
翌日。
一大早,崔錦棠便收到了一封密信。
是尚在宮中的竹三偷摸送來的。
當(dāng)初那個下藥的宮女今早發(fā)現(xiàn)死在了枯井中,啟祥殿的人都說是天黑路滑,不小心所致。
謝柔的胎像不穩(wěn),本該靜養(yǎng),鳳儀宮上下都已將此事瞞得死死的。
可今早不少后妃去給謝柔請安,打的都是恭喜的旗號。
這給崔錦棠氣笑了。
都說柔姐姐一個貴妃能住在鳳儀宮里,是的她無上榮光。
可現(xiàn)下看來,住在一個好比篩子的鳳儀宮,又有什么好榮光的!
崔錦棠忍著脾氣翻了一頁,目光瞬間凝住。
上面只一句:容妃欲在宴中點戲時謀殺謝貴妃。
容妃花了不少金銀財寶,讓工匠們趕在半月之內(nèi),在宮中搭了個戲臺子。
并蒂蓮是吉祥之物,讓人以此排出了一部戲。
世人都知貴妃愛戲,有時興致高,還會親自登臺唱上一出。
若是這個時候,戲臺子塌了——
崔錦棠撥了撥燭火,她突然想起白天時,那個從柳衣巷跑來尋裴照臨的奴仆。
那個奴仆說,羅湘是在練戲時,發(fā)了癔癥的。
借靠羅府才能入宮的容妃,怕是不敢不聽從羅湘的安排。
既然容妃要用此宴來抬舉羅湘,應(yīng)是會讓羅湘親自來演上一出。
再到柔姐姐興致濃時,再塌臺,一石二鳥。
可怪就怪在這容妃太貪心,又想抬舉羅湘,又想能一次性殺了柔姐姐。
思索半晌,崔錦棠取來筆墨,好半晌才寫完擱下,將寫好的書信交給螢蘭。
“從后角門出去,交給竹二,讓他按著信上寫的去辦。”
螢蘭應(yīng)是。
——
設(shè)宴當(dāng)日。
容妃宴設(shè)在延秋門,為了讓大家能夠更清楚地看清那朵并蒂蓮,還特意命宮人將蓮花移載到了延秋門。
崔錦棠剛踏入宮門,一陣香霧如潮水般涌來。
香得撲鼻。
她今日是因著裴家才能入宮赴宴的,被安排的坐位也是末尾的。
這位子也方便她今日行事。
容妃已到場,同不少誥命夫人坐在最前頭。
忽地,端著茶水點心的宮婢還特意送來一份冊子。
“娘娘吩咐,今日宴會意在玩樂,姑娘若是有什么喜歡的戲,也不妨點上一二。”
裴盈立即歡喜地接過,仔細(xì)翻看。
崔錦棠左右看了眼,困惑:“可瞧著,這四周也沒唱戲的臺子???”
宮婢道:“回姑娘,娘娘為了今日的宴,特意命人在偏殿現(xiàn)搭了一處。”
崔錦棠訝異:“娘娘還真是費(fèi)心了。”
又問了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崔錦棠借口頭暈,便起身離席。
旁人不知道,這深宮,她摸得有多熟。
左繞右繞,她便找到了偏殿。
眼前這戲臺子,富麗堂皇的晃得人睜不開眼。
檐角十二串鎏銀風(fēng)鐸,風(fēng)一過,叮叮當(dāng)當(dāng)碎玉聲都能飄到宮門外去。
崔錦棠搖了搖護(hù)欄,聽到了一聲“咔嚓”響。
她冷嗤一聲,甩開手:“果然。”
這種高度,柔姐姐跌下去雖不致死,但那腹中本就不穩(wěn)的胎兒,也必定留不久了!
“你在做什么?”
崔錦棠被聲響驚地猛轉(zhuǎn)身。
是裴照臨。
他站在朱紅柱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