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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裴盈瞬間渾身僵硬,怯懦地轉(zhuǎn)過身來,低著頭不敢說話。
裴照臨沒沖過去,也沒看后頭站著的崔錦棠,只抬手把裴盈拎到跟前。
聲音淡得像冰:“裴家平日里是這么教你胡鬧的?半夜逛青樓,成何體統(tǒng)?”
平生最怕裴照臨這副不辨喜怒的模樣,裴盈此刻縮腦袋,活像只鵪鶉。
但嘴還是硬的:“我、我不過是與錦姐姐來找樂子罷了!阿兄還說我呢,自己不也在這尋樂子么......”
裴照臨不咸不淡:“樂子?裴家的家教可曾讓你來此處尋樂子?不知羞?!?/p>
“自己回去后,祠堂跪一晚?!?/p>
——句句訓(xùn)妹,字字卻往崔錦棠臉上刮。
原本還震驚裴照臨為何在此的崔錦棠,先是一愣,隨即“噗嗤”笑出聲,慢悠悠地走近。
“裴大人這話奇了,我們不過是同小郎君說兩句曲詞,就成了不知羞?那您今日來這金玉坊,可算圣人?”
裴照臨薄唇微抿,目光掠過她仍搭在小琴師肩上的指尖,語氣更淡:“曲詞?我看是勾魂。”
一句“勾魂”,把崔錦棠的所有笑語釘死在眾人耳里。
場面正僵,嚴(yán)良文搖扇而來,笑得春風(fēng)滿面。
但若仔細(xì)看,他的眼底全是能落井下石的得意。
“裴大人慎言!崔姑娘不過賞臉夸我樓里的人一句,怎就『勾魂』了?莫非——”
他故意一頓,扇子輕敲掌心面露驚詫:“莫非裴大人連一句夸獎都受不住,醋了?”
一句話,便把裴照臨方才的訓(xùn)斥反諷了回去。
不知情的男倌想得崔錦棠的青睞,話頭接得極快:“東家說的是,有人自己心窄,偏要怪旁人嘴甜~”
說著還想往崔錦棠的懷里去靠,卻被小琴師瞪著圓溜的眼給堵了回去。
男倌白眼一翻:和一個啞巴爭寵,還怪晦氣的。
這一下可把裴盈給嚇壞了。
她是想讓阿兄因為今晚逛青樓的事醋一把的,但絕不是現(xiàn)在這種劍拔弩張??!
裴照臨指骨無聲收緊,面色卻極冷。
一瞬間,他看崔錦棠的目光徹底變了——
嚴(yán)良文也好,方才那琴師也好。
崔錦棠那游刃有余調(diào)笑人的模樣不似作假。
黃左史說他,為討崔錦棠歡喜,曾夜襲千里只為尋一朵花。
裴府上下,人人都說他失憶前愛慘了崔錦棠。
如今看來,或許這些都是崔錦棠蠱惑人的手段。
讓失憶前的他,誤入歧途。
像看一個最會騙人、也最會讓自己被騙的妖精。
裴照臨的語調(diào)愈發(fā)冷冽:“崔姑娘的私事,的確與在下無關(guān)。今夜多有叨擾?!?/p>
“裴盈,隨我回府?!?/p>
裴盈不敢多言,只得垂下腦袋答:“是,阿兄?!?/p>
從始至終,裴照臨一個眼神都沒給崔錦棠留下。
崔錦棠對裴照臨心中也有氣,她刻意讓自己不去想,拉著小琴師的手,走得那叫一個果斷。
唯有嚴(yán)良文站在原地,拿著扇子,一副看好戲看爽了的樣子。
揮了揮扇子,語氣格外歡快,沖著那群男倌揮揮手:“已沒熱鬧看了,都散了吧。”
一群男倌悻悻而散。
——
廂房內(nèi),小琴師小心翼翼彈了一曲,最后睜大了眼,滿臉期待地看著崔錦棠。
崔錦棠摸了摸她的臉,笑道:“阿尋現(xiàn)在彈得越來越好了?!?/p>
小琴師眨巴眨巴眼,蹭了蹭她的手,面露幾分擔(dān)心。
像是在為了剛才她與裴照臨大鬧的事?lián)鷳n。
“真是難得,消失了兩三年的人,如今可算是肯現(xiàn)身了?”
嚴(yán)良文撩開珠簾,半依在旁,笑著指了指小琴師:“你送來這小啞巴也許久了,再待下去,我這來往的客人可是要看上她了!”
崔錦棠沉思片刻,嚴(yán)良文話說的不錯。
阿尋長大了,整日女扮男裝也不是長久之計。
她伸手將自己發(fā)髻上的蝶釵取下遞給阿尋。
“阿尋若還想去書院讀書,便帶著這釵去青云書院尋一位姓盧的先生,他會教導(dǎo)阿尋成才。”
阿尋高興壞了,連連點頭,神情珍重地將蝶釵放進(jìn)自己的懷中。
一旁只是開個玩笑話的嚴(yán)良文:“......”
嚴(yán)良文咬牙切齒:“......青云書院你都有相識的人?崔錦棠啊崔錦棠,你能力不小??!”
崔錦棠站起身,從袖中將畫好的圖紙遞給他。
完全無視了嚴(yán)良文話語中的陰陽怪氣。
“再有能力又能如何?真遇上了事,還不是要來尋嚴(yán)公子?!?/p>
嚴(yán)良文嗤笑一聲,才被夸一句,心里頭便舒暢了。
手上老實的接過,高調(diào)地喊了一聲:“你也不過如此嘛。”
這才仔細(xì)把圖紙看了一遍。
他指著圖案:“這圖案倒是新鮮。你可是要查?”
崔錦棠點頭:“你這人來人往,有不少達(dá)官顯貴,你幫我多留心查一查?!?/p>
嚴(yán)良文頭也不抬,慢吞地將圖紙折好塞回袖中:“要么兩三年不出現(xiàn),要么一出現(xiàn)就給人找活兒干......罷了罷了,就當(dāng)是我心善?!?/p>
說罷,便沖崔錦棠伸出兩根手指頭。
崔錦棠淡定異常,她深知嚴(yán)良文此人愛財如命的性格:“兩百兩?可以?!?/p>
卻見嚴(yán)良文擺了擺手:“旁人能兩百兩買一個消息。但你,需得翻十倍。兩千兩!”
崔錦棠:“......?”
她有錢,但也不能讓人這么坑。
她轉(zhuǎn)身就走:“就當(dāng)我今夜未曾來過?!?/p>
嚴(yán)良文瞬間便急了,忙道:“看在你我曾經(jīng)的交情上,一千九百兩!”
見冤大頭鐵了心還要走,嚴(yán)良文狠心一咬牙:“一千八百兩!我定將人抓到你面前來?!?/p>
崔錦棠回頭看了他一眼:“一千兩,不行我換人?!?/p>
嚴(yán)良文:“......成!”
遇上崔錦棠,他嚴(yán)良文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人都起身準(zhǔn)備走了,卻見這會兒崔錦棠又不走了。
嚴(yán)良文:“?”
他滿臉都是警惕:“你還有旁的事?”
崔錦棠神色不自然地打探:“今夜裴照臨來金玉坊可有要事?”
“你我雖然有交情,但還未到達(dá)彼此能推心置腹的程度?!?/p>
嚴(yán)良文笑吟吟地打斷,手中的扇子扇得不停。
下一秒,他就看見崔錦棠淡定地從袖中掏出了幾張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