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北大通知書那天，女兒拍了一個慶祝視頻。

“第一杯敬我的媽媽，在我兩歲的時候就被我奶一家欺負(fù)得離家出走?！?/p>

“第二杯敬我的爸爸，聽信割女兒耳垂就能生兒子的謠言，在三歲那年割了我的耳垂?！?/p>

“第三杯敬我的奶奶，五歲開始就讓我包圓全家的家務(wù)，每頓飯只給一個饅頭?！?/p>

“最后一杯敬我自己，努力讀書考上北大脫離原生家庭?！?/p>

視頻爆火，媒體爭相報道稱她為“最勵志高考生”。

然而，小姑子的哭訴視頻卻讓網(wǎng)友開始網(wǎng)暴女兒。

“這就是我們家養(yǎng)的白眼狼才女??！為了紅，臉都不要了！”

“你媽是跟外面的漢子跑了，你的耳垂是為了治病割的，口糧是奶奶不吃省下來給你的?！?/p>

“抹黑家人來進(jìn)行炒作，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替你爸你奶寒心！”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卻什么也做不了。

因為我早已死在十六年前......

01

眼看女兒視頻爆火，貪心的小姑子也想分一杯羹。

視頻一經(jīng)發(fā)出，網(wǎng)友從當(dāng)初對女兒的夸獎變成謾罵。

【有其母必有其女唄，會偷人的媽能是什么好東西，呵呵！】

【真有心機，發(fā)通知書吸引流量，下一步就是帶貨了是吧！】

【現(xiàn)在為了紅真是什么劇本都敢寫??？兩歲的事你都記得？太假了！】

網(wǎng)友根本不知道，女兒這十八年過得有多苦。

他們沒見過她寒冬臘月用生滿凍瘡的雙手在冷水里搓洗全家人的衣服。

也沒見過她因為饑餓偷吃了一口剩菜，被奶奶用針扎嘴罰跪整夜。

我也沒辦法親口告訴女兒，媽媽從來沒有拋棄過她。

因為媽媽死在了十六年前。

我還記得死去的那個冬天有多冷。

剛流產(chǎn)完還沒出月子的我，被婆婆趕出了家門。

“瞅瞅你那肚皮是個啥破爛貨？俺老蔣家的香火就斷在你這個晦氣婆娘手里了！”

“連個孫子都憋不出來，養(yǎng)只母雞還會下蛋呢！”

“你這種生不出兒子的廢物玩意兒，滾！別臟了俺家院子！”

而我那個媽寶男老公，不敢反抗母親，只敢在送我出門時給我遞來一件羽絨服。

傷口感染后凍死的我，靈魂一直跟在女兒身邊。

我看著她被割掉耳垂哭暈過去，看著她天都還沒亮就要起來洗一家人的衣服，看著她在每一個夜里挑燈夜讀。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上大學(xué)，出路就在眼前。

卻因為小姑子這個視頻，女兒被網(wǎng)友開盒折磨到抑郁自殺......

當(dāng)我看見女兒血液把床單染紅的那刻，一股巨大的引力把我撕裂。

昏迷前還聽見女兒對我哭：“媽媽，為什么我活的這么苦......”

再睜眼，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沖入鼻腔。

我猛地坐起身，卻被女醫(yī)生按住。

“躺好，做檢查不能亂動，需要叫你家屬進(jìn)來嗎？”

這個場景，我死都不會忘！

這是我懷二胎24四周時，婆婆硬拉著我來醫(yī)院做檢查那天。

上輩子，她偷偷塞錢給醫(yī)生，得知是個女孩，背地里就給我喂墮胎藥。

還怪我身體不好，好好的孩子都保不住。

我劇烈的顫抖起來，不是害怕，是滔天的恨意。

這時，婆婆推開檢查室的門，刻薄的臉上對著諂媚的笑：“醫(yī)生，怎么樣？我大孫子發(fā)育的還行吧？”

“檢查還沒做完，出去等?！?/p>

“唉喲，我就問問，關(guān)心關(guān)心嘛......”婆婆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確保門關(guān)好后，緊緊捏住醫(yī)生的手：“求求您！別告訴我婆婆孩子性別可以嗎？”

女醫(yī)生操作儀器的手頓住了。

她看懂了我眼里的恐懼與不安，語氣冷了幾分：

“醫(yī)院有規(guī)定，不能透露胎兒性別。”

這一步，我賭贏了。

面冷的醫(yī)生，心腸卻是極柔軟的。

走出檢查室，婆婆迫不及待的搶走了我手里的檢查單。

“醫(yī)生說什么了？真沒說男女？”

“沒說，醫(yī)生就說都很好。”

我垂下眼，沒和婆婆對視。

“哎呀！你沒聽懂醫(yī)生的暗示！都好！好！你上個是女兒，這個是兒子，才能湊成好字！不行，我得去給醫(yī)生送一藍(lán)雞蛋謝謝她！”

我怕她騷擾醫(yī)生，攔住婆婆：“媽，男孩女孩都一樣...”

“放屁！能一樣嗎！”婆婆嗓音不自覺變大：“沒兒子我們蔣家就絕后了！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我看著她興沖沖往家走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我摸著尚不明顯的肚子冷笑。

老東西，這輩子，你想要孫子是絕不可能的了。

02

回到村里，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公公蔣建國坐在家門口抽旱煙：“咋樣，這胎是男娃嗎？”

婆婆把包一摔：“醫(yī)院現(xiàn)在嘴嚴(yán)實得跟蚌殼似的！但我看醫(yī)生的暗示，八成是個男孩！”

聽婆婆這么說，蔣超皺著眉看向我：“小慧，你就不知道想辦法問出來？”

“我試過了，沒成功?！?/p>

“哎，懷個孕真的是腦子也不好用了了，以前挺聰明的啊?！笔Y超語氣無奈。

我心底冷笑。

他怎么有臉提從前？要是真聰明，當(dāng)初怎么會瞎了眼嫁過來！

還記得大學(xué)畢業(yè)求婚當(dāng)天，他跪在我面前哭的稀里嘩啦：“小慧，我會對你一輩子好的！但凡我有一百，就能給你花九十九！”

起初他還上交工資，自從讓婆婆過來照顧懷孕的我。

家里的財政大權(quán)就全落到了婆婆手里。

就連內(nèi)褲破了想要買個新的也會被拒絕，拿去打了個補丁讓我接著穿。

“內(nèi)褲隨便穿穿就行了，又沒多大事，不穿也行，反正外面又看不見。”

“還有等你生了，喂奶的時候也別穿內(nèi)衣，方便我孫子吃奶，脫來脫去的麻煩！”

只有在吃這方面不虧待我，畢竟我肚子里還有她的寶貝孫子。

可后來生出來是個女兒，氣的沒讓我月子里吃過一頓飽飯。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一道嬌嗔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媽！哥！我回來了！餓死我了！飯好了沒？”

是小姑子蔣麗回來了。

婆婆那張刻薄的臉笑成一朵菊花：“寶貝閨女回來啦！快！洗手吃飯！媽就等著你呢！”

“在學(xué)校累壞了吧？看你都瘦了！多吃點！”

“還行吧，就是累?！笔Y麗一屁股坐下，看著正準(zhǔn)備坐下的我：“嫂子，你身上有味道，我聞著不舒服，要不...”

不等小姑子說完，婆婆就把我碗撤走了。

“你就去灶臺邊上吃吧，自己搬個椅子過去，小心點，別傷著我孫子，不夠吃我再給你添?！?/p>

蔣麗吃完飯，抹抹嘴起身：“媽，我要去鎮(zhèn)上逛夜市，給我點錢?！?/p>

那個不舍得給我買兩條內(nèi)褲的婆婆，從內(nèi)褲邊的暗袋摸出五百塊塞給蔣麗。

“給給給！喜歡就買！女孩子就該打扮！別學(xué)有些人，一天天灰頭土臉的，看著就喪氣！”

我看著這一幕，堵得心口發(fā)疼。

就因為我第一胎是個女兒，天天就是吃冷飯穿破衣。

就連我的女兒，上輩子也是這樣受盡她們的磋磨。

蔣麗走到門口，又回頭打量我：

“嫂子，不是我說你，收拾收拾自己吧。瞧你那樣，不知道還以為是我家保姆，都不知道我哥當(dāng)初怎么看上你的。”

婆婆立刻附和：“就是！麗麗說得對！上一胎生個女兒就夠令人失望了，這一胎你可得爭氣！”

這就是我和家人鬧掰也要嫁的人家。

這就是上輩子害死我女兒的罪魁禍?zhǔn)住?/p>

我看著這兩人的背影，巨大的恨意把我淹沒。

上輩子我到死都想不明白，明明重男輕女的婆婆為何對女兒如此縱容。

直到死后我才得知，原來蔣麗真真的父親是婆婆的初戀。

也因為如此，蔣麗養(yǎng)成了唯我獨尊的性格。

我和蔣超談戀愛的時候，蔣麗就沒少給我白眼。

覺得我分走了哥哥對她的注意。

聊天要插嘴，約會要跟著，甚至連新婚夜當(dāng)天都想擠進(jìn)房間一起睡。

也就是上大學(xué)后談了男朋友才消停些。

上輩子，如果不是小姑子的假視頻。

我女兒也不至于被網(wǎng)暴到抑郁自殺。

想到這一切，抱著女兒的手緊了又緊。

這輩子我一定能保護好女兒和肚子里的孩子。

認(rèn)真回憶上輩子死后看到的一切，一個計劃在我心中逐漸成型。

第二天睡醒，婆婆給我端來了一碗補藥。

“這是我花大價錢求來的方子！你可別浪費了！”

烏黑的液體散發(fā)著腥臭味，上輩子我看婆婆給蔣超的二老婆也端過。

是隔壁小兒的童子尿加老道給的生子符水。

“婆婆，太燙了，你放這，我洗漱完回來喝?！?/p>

“行吧，千萬別浪費了！這可是生子秘方！等等喝完去把早餐也準(zhǔn)備好，麗麗要吃面條，別忘了。”

看婆婆走了出去，火速把生子秘方倒進(jìn)公公的補藥里。

蔣建國遛彎回來后，面不改色的一口喝完。

上輩子死后我才知道，公公是沒有味覺的。

甚至還知道公公的這碗補藥，是和村里王寡婦買的壯陽藥。

每晚說去散步，但其實都在王寡婦的床上。

后來王寡婦甚至給公公生了個兒子。

這一切婆婆都不知道。

要不說還是年紀(jì)大的人玩的花呢。

03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肚子也越來越大。

婆婆時不時就要用手摸兩把：“這肚皮尖尖的，肯定是個小子！可你這臉咋沒變丑呢？又像是個丫頭...真是急死個人！”

臨近預(yù)產(chǎn)期還有半個月，我借口散步透氣。

偷偷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當(dāng)初為了嫁給蔣超，我把媽媽氣的住進(jìn)了醫(yī)院。

即便如此，媽媽還是給了我10w的嫁妝，這筆錢至今婆婆都還在打聽我放在哪里。

電話接通，聽到我媽那熟悉的聲音，我瞬間哽咽：“媽...是我，小慧...我...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

媽媽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死丫頭，你還知道打電話！還知道有我這個媽！”

“媽，我打這個電話除了道歉，主要是有事求您?！?/p>

“我還有半個月就要生了，頭胎是個女兒婆婆就一直怪我，這一胎...我估計還是女兒。我擔(dān)心婆婆到時候會發(fā)瘋?！?/p>

“生完...萬一我生的是個女兒，我想回家坐月子，可以嗎？”

我哥許軍是個暴脾氣，從媽媽手里搶過了電話：“回！必須回！要是蔣超那個混蛋敢欺負(fù)你！哥立馬廢了他！”

“哥，你冷靜點！我不想硬碰硬，對孩子不好。等我生了，情況不對，我給你打電話，你再來接我。”

“行，哥我二十四小時開機，你安心?！?/p>

安撫完哥哥，掛了電話的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以前的我真的是蠢透了才會自斷臂膀。

但我萬萬沒想到，小姑子竟然偷偷跟著我。

回家后打開門，就撞上婆婆怒氣沖沖的臉：“好啊你！我難道對你很差嗎？自己肚子不爭氣，還敢和你媽訴苦？你有臉嗎！”

蔣麗也緊隨其后：“你為什么要提前安排，難不成...你肚子里的真是女孩？上次去檢查你不會是串通醫(yī)生了吧！”

沒想到會被發(fā)現(xiàn)，我有點措手不及。

正思考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就被小姑子拉著往外走：“走，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醫(yī)院再查一次！”

這一拉太突然，我直接摔倒了在地上。

低頭一看，下身濕漉漉一片，我破水了。

婆婆頓時慌了：“哎呀天啊，麗麗你干啥啊！傷到你嫂子了！！快快快！送醫(yī)院！別傷著我孫子了！”

產(chǎn)房里，我都能聽到婆婆在外面大聲嚷嚷：“我們老蔣家終于有后啦！”

終于，疼了八小時后，我的第二個孩子出生了。

護士抱著清理好的孩子走出去：“恭喜，是個女兒，六斤八兩，很健康?！?/p>

一瞬間，產(chǎn)房外鴉雀無聲。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還是我婆婆：“什么？！又是個賠錢貨！完了！全完了！我的孫子呢！我的符水白喝了！錢白花了！”

“上次檢查醫(yī)生不是暗示了是男孩嗎！怎么醫(yī)生騙我！讓那個騙子醫(yī)生出來負(fù)責(zé)！”

說完就想沖進(jìn)產(chǎn)房找醫(yī)生，直到被保安制住才算消停：“再鬧就把你們都送到局子里！”

這時護士把虛弱的我從產(chǎn)房推出來，準(zhǔn)備送到病房。

還沒進(jìn)電梯，就被婆婆攔了下來：“住院？住什么院！生個丫頭還想浪費錢！趕緊回家！”婆婆叫囂拉我胳膊，想把我從床上扯下來。

護士看不下去，上來阻攔：“產(chǎn)婦是意外早產(chǎn)，還很虛弱，住院是防止大出血或感染...”

“觀察什么觀察！我們窮人家沒那么講究！”說完一把推開護士，繼續(xù)來拽我胳膊：“起來！別裝死！趕緊回家！我們家沒這個錢給你浪費！”

我被扯得傷口發(fā)疼，死死抓著床沿：“媽，我不舒服，我就住一天，就一天...”

“裝什么裝！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兒子，趕緊的！過來把你媳婦挪走！”

蔣超不敢反抗婆婆，唯唯諾諾的走上來：“媳婦，我背你回去，家里休息一樣的...”

小姑子也假惺惺的湊上來：“嫂子，媽也是為了你好，省點錢日后生孫子才有的用呀。我哥還辛苦背你回去呢！知足吧！”

傷口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幾乎要暈過去。

早產(chǎn)讓我來不及聯(lián)系家人，還有誰能來救救我。

絕望再次襲來，難道重來一次，我還是逃不過這條任人宰割的老路？

就在我被扯得半個身子掉出床外，眼看就要摔下去的時候。

走廊里響起了一聲怒吼——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