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個夢。

夢里又回到了十三歲那年。

沖天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

我用小小的身子，拼了命地把小叔往外拖。

一塊燒著的木頭掉下來，砸在我的頭上。

我醒了過來，滿頭大汗。

黎曉然來看住在傭人房里的我了，

她穿著一條白裙子，脖子上戴著一條亮晶晶的鏈子。

裙子是小叔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鏈子是前年的。

我把它們收在床底下的盒子里，一次都沒穿過，怕弄臟了，

這些東西連帶著小叔，都變成她的了。

「他現(xiàn)在看著你，就像看著一個甩不掉的麻煩。」

「你信不信，只要你再闖一次大禍，他就會徹底不要你了?！?/p>

「今天晚上，你小叔不去佛堂......」

我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佛堂的，

佛堂里點著一排排的蓮花燈，燭火搖曳。

我看著那尊金色的佛像，突然覺得很委屈。

我救了小叔的命，我為他變傻了。

為什么他要對我這么壞？為什么他要喜歡別人？

我拿起一盞蓮花燈，看著跳動的火焰。

黎曉然的話在耳邊回響。

「只要你再闖一次大禍，他就會徹底不要你了?！?/p>

我腦子亂亂地想不明白，

蓮花燈掉在了經(jīng)文上。

火苗一下子躥了起來，蔓延到帷幔上，火光沖天

「著火了！著火了！」

傭人們提著水桶沖進(jìn)來，亂作一團(tuán)。

等小叔趕來時，佛堂已經(jīng)被燒得面目全非。

他最寶貝的古佛像，被熏得漆黑，幾千卷經(jīng)書，化為灰燼。

他站在廢墟前，一動不動，

黎曉然陪在他身邊，哭得梨花帶雨。

「阿禮，都怪我......我不該跟雪顏說那些話，刺激了她......」

小叔慢慢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我害怕得往后退。

「小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手滑了......」

我學(xué)著黎曉然的樣子，為自己辯解。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腳步。抬起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動作溫柔得，讓我?guī)缀跻詾橐磺卸紱]有發(fā)生。

「雪顏，是我錯了，不該對一個傻子抱有希望?！?/p>

「你應(yīng)該去你該去的地方?！?/p>

我看著他，又看看旁邊假裝抹眼淚的黎曉然。

我想指著她，大聲告訴小叔，是她！是她讓我這么做的！

可是，她只是說了幾句話。

是我自己拿起蓮花燈的，是我自己把它掉在經(jīng)文上的。

他收回手，轉(zhuǎn)身對管家說：

「把她送到西山的療養(yǎng)院?！?/p>

我知道那個地方。

那是關(guān)著犯了錯的或者是瘋了的富家女眷的地方。

他不要我了，還要關(guān)我一輩子。

我被兩個力氣很大的婆子架起來，往外拖。

我拼命掙扎，哭喊著。

「小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別不要我！別關(guān)著我！」

他沒有回頭，

曾無數(shù)次為我停留了他。

這一次是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