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死。

再次睜開眼，是熟悉的沉水香氣。

我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心口的傷已經(jīng)被仔細包扎過。

「小姐，你醒了?！?/p>

床邊，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女，青梧。她眼眶通紅，顯然是哭過了。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青梧連忙扶住我。

「我怎么會在這里？」我記得，我應該死在了將軍府的地牢里。

「是鐘伯。」青梧聲音哽咽，「鐘伯一直在暗中盯著將軍府，他算準了蕭衍會對您下手，提前在地牢里安排了死士，用一個死囚換出了您?！?/p>

鐘伯是我父親的摯友，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更是天下聞名的神醫(yī)。

我沈家滿門忠烈，父親與兄長皆戰(zhàn)死沙場，母親也隨之而去。偌大的沈家，只剩下我一個人。

父親臨終前，將我托付給了鐘伯。

「蕭衍呢？」我問。

青梧的臉上閃過一絲恨意：「他以為您已經(jīng)死了。鐘伯說，您的脈象已經(jīng)消失了一個時辰，是沈家特有的龜息之法，騙過了所有人?！?/p>

「柳清清呢？她喝了那藥嗎？」這才是心的。

「喝了?！骨辔嘁е?，「聽說，藥到病除?，F(xiàn)在將軍府上下張燈結(jié)彩，慶祝柳清清康復呢?！?/p>

我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好，真是太好了。

喝了就好。

「小姐，您笑什么？」青梧有些擔憂地看著我。

「青梧，」我握住她的手，「扶我起來，我們該去討債了。」

鐘伯推門而入，端著一碗漆黑的藥汁。

「胡鬧！」他須發(fā)皆白，面容卻不顯老態(tài)，此刻正吹胡子瞪眼地看著我，「你的命是撿回來的，還想折騰什么？先把藥喝了！」

我乖乖地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卻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暖意。

「鐘伯，蕭衍和柳清清，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刮铱粗?，眼神堅定。

鐘伯嘆了口氣，在我床邊坐下。

「阿螢，沈家血脈的秘密，你父親當年都告訴你了。這心頭血一旦離體，你便只剩下三年的陽壽。除非......」

「除非找到傳說中的『歸元草』?！刮医釉挼馈?/p>

「沒錯。但歸元草只在傳說中出現(xiàn)過，世間無人見過?！圭姴哪樕蠞M是愁容，「為了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值得?！刮液敛华q豫，「鐘伯，我不是在尋死，我是在復仇。我要他們親手捧起的希望，再親手摔得粉碎。我要蕭衍，永生永世活在悔恨之中?！?/p>

我看著自己的手，因為失血過多，蒼白得近乎透明。

「至于歸元草，我會找到的。」

鐘伯定定地看了我許久，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罷了，你的性子像極了你爹，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顾麖膽阎腥〕鲆粋€小瓷瓶，「這是『千面』，可以改變你的容貌和聲音，但藥效只有三個時辰?！?/p>

我接過瓷瓶，心中已有了計較。

「青梧，去城中最大的茶樓，替我定一個說書先生的位置?！?/p>

「小姐，您要去做什么？」

「去給京城里的人，講一個新故事?！?/p>

一個關(guān)于大將軍和他的白月光，以及那個被他們害死的原配夫人的故事。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蕭衍，是何等忘恩負義的小人。

他柳清清，又是何等蛇蝎心腸的毒婦。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茶樓「聞香榭」。

我一襲青衣，臉上蒙著半透明的白紗，坐在了說書臺后。

臺下，座無虛席。

這幾日，聞香榭新來了一位說書先生的消息，早已傳遍了京城。

據(jù)說這位先生嗓音獨特，最擅長講癡男怨女的悲情故事。

我將化名為「阿螢」的自己，改名為「沈螢」，故事里的男主角，叫「嚴將軍」。

我沒有直接點出蕭衍和柳清清的名字，但故事的脈絡，卻和我們之間發(fā)生的一切，如出一轍。

我從「沈螢」如何傾盡家族之力，助「嚴將軍」步步高升講起。

講到她如何在大婚之夜，等到丈夫迎娶表妹進門。

講到她如何被取心頭血，慘死地牢。

我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感染力，仿佛能將人帶入那個絕望的場景。

茶樓里，一片寂靜，只剩下我的聲音和眾人的抽泣聲。

一連七日，我每天只講一個時辰。

故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沈螢與嚴將軍」的故事，成了京城里最熱門的話題。

人人都唾罵嚴將軍的薄情寡義，和那個表妹的歹毒心腸。

當然，這些話，也傳到了將軍府。

第八日，我照常來到聞香榭。

剛坐下，就感覺一道凌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抬頭，正對上一雙熟悉的鳳眸。

蕭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