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賣進(jìn)蘇家抵債的第三年，我決定離開蘇晚。

我想辦法弄來一只慢性毒藥，將它注入身體后，一個人走到了橋邊。

我以為這樣可以清凈地死去，可一輛邁巴赫劃破雨幕停在我的身邊。

車窗降下，露出讓無數(shù)男人迷戀的冷艷眉眼：

“帶先生上車?！?/p>

我被丟入車內(nèi)，身上的雨水弄得昂貴的真皮座椅一片狼藉。

蘇晚絲毫沒有介意，反而捏住我的下頜一點點為我擦凈頭上的水漬：

“如果你真的要尋死，也應(yīng)該選隱蔽的方式。”

“否則，我永遠(yuǎn)會比死亡先一步來到你身邊?！?/p>

“是嗎？那這次你恐怕來晚了。”

看著我口中涌出的血，蘇晚少見地慌了神：

“陸星辭，你沒有償還完帶給小宇的罪孽，我不允許你死！”

她叫來了最頂級的醫(yī)生，但于事無補。

我的意識慢慢沉淪，恍惚間想起了改變一切的那個夜晚。

蘇晚站在煙火下溫柔地笑看我，手機不停震動她卻沒有查看。

后來，她覺得是因為我任性，才讓她錯過林宇在大火中最后發(fā)出的求助短信。

我應(yīng)該用一生來償還這個過錯。

我想，我已經(jīng)還清了。

可再睜眼，我竟然又回到了和她相遇的第一天。

穿著白裙子的少女如同夏季帶著露水的梔子，笑著沖我招手。

但我卻如同見鬼一般慌亂逃掉。

這一世，我和她絕不能再有任何牽扯。

1

我一口氣跑出了很遠(yuǎn)，才狼狽地扶著路邊的香樟樹，環(huán)顧四周。

上一世的今天，我不小心掉落了一支鋼筆。

蘇晚撿到后笑著遞給我：

“同學(xué)，你的筆掉了?！?/p>

僅僅是那一眼，我就無可救藥地淪陷了。

我不知疲倦地跟在她的身后，只為了能換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

可她對我，始終是疏離的。

我卻天真地以為，只要我足夠熱情，總有一天能融化這座冰山。

我把所有的少年心事，都分享給了我最好的兄弟，林宇。

我拉著他一起去看蘇晚打網(wǎng)球，指著球場上那個最耀眼的少女，驕傲地說：

“看，那就是我喜歡的人。”

我滿心歡喜地，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介紹給了彼此。

可我沒有發(fā)現(xiàn)，蘇晚在看向林宇時，那冷艷眉目中一閃而過的溫柔。

也沒有發(fā)現(xiàn)，林宇在提起蘇晚時，眼中那欲言又止的閃躲和復(fù)雜。

他們之間，早已有了我不知道的暗涌。

而我，是那個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我二十歲生日那天，鼓足了勇氣，向蘇晚發(fā)出了邀請。

“蘇晚，你今晚...能來陪我過生日嗎？”

我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用各種理由拒絕我。

可她竟然答應(yīng)了。

她特地準(zhǔn)備的煙火在夜空中接二連三地炸開，絢爛奪目，亮同白晝。

我站在煙火下，癡迷地看著她被火光映照的冷艷側(cè)臉。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甚至還傻傻地仰著頭問她：

“蘇晚，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看煙火？”

但那晚所有的煙花，全都是勿忘我的樣式。

那是林宇最喜歡的花。

蘇晚沒有回答我，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和我喝酒。

在酒精和漫天煙火的催化下，我借著酒勁吻上了她。

“蘇晚，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很久了。”

“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后來我才知道，她的本意是想借著我的生日給林宇表白。

可林宇沒來。

她沉默了很久，最終選擇了同意和我在一起。

可虛幻的幸福就像是脆弱的肥皂泡，連半個晚上都沒維持。

她剛拿起了手機，就看到了來自林宇的求助短信。

林宇在宴會開始前，被困在了一場突發(fā)的大火中，一直在向她求助。

“蘇晚，救救我。”

“蘇晚...我好怕。”

可是她卻在陪我過生日，永遠(yuǎn)地錯過了救他的機會。

這一切，都成了我的罪孽。

她覺得，如果不是我任性地非要她來參加這場該死的生日宴。

如果不是我在宴會上霸占了她所有的時間和注意力。

她一定能看到那條短信，也一定能救下林宇。

所以，蘇晚畢業(yè)后接手家族企業(y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垮了我家的公司。

我從云端跌入泥濘。

我父母受不了打擊，雙雙住進(jìn)了重癥監(jiān)護室。

我跪在地上求她，求她高抬貴手，放過我的父母。

她站在我面前，以前冷艷溫柔的少女居高臨下地審視我：

“陸星辭，賣身給我。用你自己來還債。”

為了父母高昂的醫(yī)藥費，我別無選擇。

我把自己賣進(jìn)了蘇家，成了她的契約丈夫。

我以為這樣就能換來父母的平安，可是，他們還是死了。

就在我和蘇晚領(lǐng)證結(jié)婚的第二天。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蘇晚的手段。

我只知道，我連他們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此后，蘇晚更是將我軟禁在她的別墅里，變本加厲地折磨我。

我一次次看著她擁住各種神似林宇的男人熱吻，也無數(shù)次被她以“不聽話”為由關(guān)進(jìn)地下室。

她用各種極端的方式懲罰我，甚至將我慢慢逼到精神失常。

她要我用一生來償還我的過錯。

可我當(dāng)時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里。

直到第一次割腕未果，她才像恩賜一般，掐著我的脖子，告訴了我真相：

“陸星辭，如果那天不是你，我就有機會救下小宇。我愛的從來都是林宇，而你注定用一生償還你的罪孽?！?/p>

想到這里，我的心臟再次抽痛起來。

我捂住胸口，沿著香樟樹緩緩蹲下身。

既然我們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是錯誤，那最好就不必再開始。

2

我以為，只要躲開了那場孽緣的開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一個月后，林宇沖進(jìn)了我的畫室。

他臉上帶著屬于熱戀中少年的羞澀和光彩，抓著我的手說：

“星辭，我戀愛了！”

我泛起一種極其不祥的預(yù)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是...是嗎？恭喜你?！?/p>

“你猜猜是誰？”

他調(diào)皮地沖我眨眨眼，不等我回答，就幸福地宣布：

“是蘇晚學(xué)姐！她向我告白了。我們在一起了。”

林宇后面又說了什么，我一個字都沒有聽進(jìn)去。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甚至有些想笑，笑自己前世的愚蠢。

我以為是我把林宇帶到了她面前。

原來，無論有沒有我，他們都會相遇。

他們本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而我，始終都是個多余的絆腳石。

“星辭？星辭？你怎么了？”

林宇的聲音喚回了我的神思。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臉上冰涼一片，滿是淚痕。

我慌亂地擦掉眼淚，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我沒事。我是太為你高興了。”

這一世的目的，不就是成全他們，讓我自己遠(yuǎn)離這個旋渦嗎？

這就夠了，他們的一切都跟我沒有關(guān)系。

從這天起，他們開始出雙入對。

校園的每個角落，似乎都能看到他們并肩而行的身影。

但林宇總習(xí)慣什么事情都帶上我一起，我只能一次次地找借口拒絕。

可這天晚上，林宇又找到了我：

“星辭，今晚阿晚的朋友們組了個局，在暮色會所。”

“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去。我第一次見她那么多朋友，我有點緊張?！?/p>

我下意識地?fù)u頭：

“林宇，我...”

“好星辭，你就陪我去嘛?！?/p>

他拉著我的胳膊撒嬌，用柔軟又依賴的眼神看著我：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不去，我一個人怎么辦？就當(dāng)是陪陪我，好不好？”

“...好?！?/p>

我艱難地吐出了這個字，終究還是沒能推辭開。

我陪著林宇準(zhǔn)時來到暮色。

包廂里面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蘇晚和她的一群朋友已經(jīng)到了。

林宇一見到她，立即像一只快樂的蝴蝶飛奔過去，坐在她身邊的位置。

“阿晚，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星辭?！?/p>

蘇晚淡淡地掃過我后點點頭，就像在看一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主動坐到離他們最遠(yuǎn)的位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晚宴是精致的西餐，一道煎鵝肝配黑松露端到了所有人面前。

林宇剛拿起刀叉，蘇晚就皺了皺眉。

她不動聲色地抬手，示意侍者。

“他不吃內(nèi)臟，換一份牛排?！?/p>

林宇驚喜地抬頭看她：

“阿晚，你還記得呀？”

蘇晚沒說話，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將牛排接到自己面前，仔細(xì)切好后再放在林宇的面前。

對刀叉并不熟練的林宇感激地沖她一笑，低頭小口吃了起來。

我沉默地切開自己面前的鵝肝，心里泛起一絲絲澀意。

我對海鮮過敏，但前世，蘇晚只會看著我吃蝦后脖子上的紅疹，嘲諷我：

“陸星辭，你還真是金貴?！?/p>

原來愛與不愛是那么明顯，只有我前世傻到?jīng)]看出，成了他們愛情的祭品。

眼看宴會進(jìn)程過半，我想盡早離開，所以站起身對林宇說：

“我可能有點喝多了，有點頭暈。想去休息一下。”

林宇站起來，連忙想扶我：

“星辭，我陪你吧?！?/p>

我連忙擺手拒絕，讓他繼續(xù)玩，準(zhǔn)備自己找個機會趁早回學(xué)校。

可離開之前，我卻注意到，蘇晚拇指正在無意識地摩擦著無名指。

這是蘇晚和我結(jié)婚后，有了婚戒才會下意識做出的動作。

難道她也重生了？

那她...這次會放過我嗎？

我完全不敢再想了，急匆匆地往外跑，沖到電梯里。

可一只纖細(xì)白皙的手伸進(jìn)來，擋住了即將關(guān)閉的電梯門。

蘇晚靜靜地站在電梯門口看著我。

她不像平時在林宇面前的冷艷溫柔，完全是前世婚后陰冷的模樣。

我連連后退，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電梯轎廂上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

“蘇總...我身體真的不舒服，我...我要先回去了?！?/p>

她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牢牢地禁錮住了我。

上一世她思念林宇無比暴戾時，生生折斷我的手臂，又命人接回去的手段。

讓我對她的恐懼立即如跗骨之蛆般爬滿全身，我瘋狂掙扎：

“你放開我！蘇晚你放開我！”

她沒有放，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陸星辭。你也回來了，對吧？”

3

我一下子慌了神，被她一步步逼入電梯的死角。

“不用裝了。既然重來一次。我只希望你能扮演好你現(xiàn)在的角色。別讓小宇不開心。記住。這是你欠他的。”

她打斷我，俯身靠近，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他因為你不在，很緊張。收拾一下，回去陪他?！?/p>

她說完，那雙翻涌著復(fù)雜情緒的黑眸瞬間恢復(fù)了冷漠。

她利落地轉(zhuǎn)身，按下了開門鍵走了出去。

我卻再也支撐不住，順著冰冷的墻壁滑落在地。

重來一次，我沒有再去招惹她，甚至連話都沒和她說過一句。

為什么她還是固執(zhí)地認(rèn)為，我欠林宇，我還是那個罪人？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林宇發(fā)來的消息：

“星辭，你還好嗎？怎么去那么久？”

我看著那行字，連忙擦干了眼淚，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至少現(xiàn)在，我不敢隨意忤逆蘇晚這個瘋子。

我重新推開包廂大門，里面的氣氛正熱烈到頂點。

所有人都圍在一起，起哄著人群中央的蘇晚和林宇。

“林宇，我喜歡你。我能當(dāng)你的女朋友嗎？等畢業(yè)后我們就結(jié)婚。”

林宇重重地點頭，聲音里帶著哭腔：

“好，我愿意！”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口哨聲。

林宇開心地?fù)溥M(jìn)了蘇晚的懷里，在抬頭時正好看見站在人群外圍的我。

他開心地拉著蘇晚，朝我跑了過來。

“星辭！你看到了嗎！阿晚她...她跟我表白了！”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不管不顧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星辭，我好幸福！”

“你也一定，一定要擁有自己的幸福，擁有一個愛你的人?！?/p>

我沉默地回抱住他，點了點頭：

“會的，我們都會幸福的?！?/p>

可蘇晚在聽到這句話時，面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林宇看到她一瞬不瞬盯著我的樣子，捏住我手臂的動作逐漸用力。

但我抬起頭，他依舊是那張幸福又甜蜜的笑臉，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我們?nèi)酥g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宴會結(jié)束后，蘇晚開車，送我和林宇回學(xué)校。

到了宿舍樓下，林宇解開安全帶，在蘇晚的側(cè)臉上親了一下：

“阿晚，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蘇晚的表情柔和了一瞬，點了點頭。

我飛快地推門下車，一秒都不想多待。

林宇站在路邊，一直掛著笑容，朝車?yán)锏奶K晚揮手。

直到那輛邁巴赫的車尾燈，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林宇才突然叫住了我。

路燈下，他靜靜地看著我，聲音里沒有了剛才的喜悅和甜蜜。

“陸星辭。你也喜歡蘇晚吧？”

4

林宇的詢問，像一盆冰水將我從頭澆到腳。

“不，我沒有?！?/p>

我慌亂地擺手否認(rèn)。

可林宇沒再繼續(xù)追問，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陸星辭，我只是希望你記住，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蘇晚是我的愛人。我不希望你做出什么讓我們都后悔的事情?！?/p>

從這晚開始，林宇不再來找我，我也盡力避免和他們倆遇見，甚至連續(xù)很多天都沒再見過他倆。

很快，到了我的生日。

我害怕上一世那糟糕的一天重演，所以提前跟學(xué)校請假，躲回家里。

爸爸媽媽看我回來，很高興，想為我辦一個生日宴會。

我立即拒絕了他們。

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哪里也不去。

可傍晚時分，媽媽卻在樓下喊我：

“星辭，有位姓蘇的同學(xué)找你?！?/p>

我立即沖下樓，蘇晚果然就站在我家門口。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風(fēng)衣，滿身寒氣。

見我走到她面前，她手里捏著的燙金請柬毫不猶豫地砸向我的臉：

“陸星辭。為什么這輩子，你還是不想放過小宇？”

我臉頰火辣辣地疼，只能不明就里地打開請柬查看。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陸星辭先生二十歲生日宴邀請函。

可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立即否認(rèn)道：

“這不是我做的！我根本沒有辦什么生日宴會！”

“你還想狡辯？”

蘇晚冷笑一聲，又甩出了幾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和一堆汽油桶。

“我的人，今天下午在小宇的宿舍樓外，抓到了一個準(zhǔn)備縱火的人?！?/p>

“他指認(rèn)，是你讓他這么做的?！?/p>

“陸星辭，你怎么會這么歹毒！難道害死小宇一次還不夠嗎？！”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冰冷的手就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咳...咳...”

窒息感瞬間傳來，蘇晚臉上的憤恨已經(jīng)到達(dá)了極致。

她真的想殺了我。

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絕望和荒謬感將我徹底淹沒。

“蘇晚...就算我真的對你不死心...”

“又怎么會...玩弄一個...你已經(jīng)知道的手段？”

蘇晚掐著我脖子的手，猛地一僵。

她眼中的殺意退去了一點，換上了審視和懷疑，但最終緩緩放開了我。

我癱倒在地，拼命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這件事，我會去查。”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聲音依舊冰冷。

“陸星辭，你千萬別讓我知道，這件事和你有關(guān)?！?/p>

“也幸好，這次小宇沒有出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這時，她口袋里的手機，忽然發(fā)出了急促的震動聲。

蘇晚的臉色一變，立刻掏出了手機，一條來自林宇的短信，赫然顯示在屏幕上。

“阿晚，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