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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可是子衿終究沒有等到與墨笙慕前去演武堂,剛到府中,便有小廝前來傳話,說是有故人來訪。
故人,自然指的是國師大人。
南曦然。
那時候子衿剛好在換衣裳,卻聽見前來傳話的小廝一字一句的說,國師邀她前往府中花園一敘。
子衿并非不懂人事的小女孩,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前來找她,無非是為了表明自己和她妹妹墨錦央之間的種種,非她可以插足。
子衿眼中閃過幾分諷刺,她按住侍女剛想給她梳發(fā)髻的手,隨意拿一件額飾戴了上去,“走吧,莫要國師大人久等了?!?/p>
子衿到的時候,墨笙慕正陪在國師的身邊,賞花品茶。
真是為難墨笙慕那跳脫的性子了。
她站在遠處遙遙一瞥后,才收斂了目光走近。
清華如月,未染纖塵。
“子衿見過國師,大哥?!?/p>
“大小姐不必多禮。”南曦然的聲音有些冷漠,一如他這個人。
這時,子衿才抬頭暗暗打量著這個被尊為最接近神的男子。
再清清楚楚的看見南曦然面容的時候,心中有個清楚的聲音一直在告訴子衿,不用找了這就是東故上神的后嗣,是血脈最接近神的后嗣。
不同于昨日見到的百里青衣和蘇長意,子衿能清楚的感覺出三人的血脈中的不同,本還可以安慰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傳承,東故上神的血脈開始漸漸微弱。可今日見過南曦然的那一刻,子衿才明白,不過傳承多少代,東故上神的血脈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削弱,若真有那么一天,恐怕神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何況,南曦然的這張臉,和東故上神相似了七八成。
當(dāng)年誅仙臺上遙遙一暼,君自風(fēng)流,宛若驚鴻。
再難忘記。
精致的眉目,仿若是被人算好一點一點的刻畫出來,天人般的弧線勾勒,平靜似枯塘的眸子,冰綃莫名,就是九重天的神袛,這萬丈紅塵的煙火氣,也無法觸及到他半分。仿佛他一直都是這樣,高高在上,俯視著這猶如螻蟻的蕓蕓眾生。
子衿在打量南曦然的同時,南曦然何不也在看著,自小就被選定為自己未婚妻的可人兒。
顏色驚人不必多說,眼中雖是帶著溫軟的笑意,可自南曦然看來,在這笑意的背后,是一片荒蕪的瘠薄,又如蒼茫般靜謐,端的是卓然風(fēng)華。
“呵呵,國師,小妹已經(jīng)來了,不知國師有何事要說?”
“也無多重要的事,不過我想與大小姐單獨談?wù)?,世子不知可否??/p>
“沒事,沒事?!蹦夏竭B忙擺手,“妹妹啊,哥哥我在外面等著,有事你就叫我一聲?!?/p>
活生生就是將冰清玉潔的國師大人當(dāng)賊人防著。
不過南曦然也不在意,待墨笙慕離去后,南曦然才慢條斯理的開了口,“不知大小姐對你我婚事有何看法?”
“不知,國師又是如何看?”
“你不適合我,不適合國師府主母的位置?!蹦详厝浑y得的情緒起了一絲波動。
他所言,是不適合,而非不喜歡。
子衿心中有些嘲諷的笑了下,果然是流著上神血脈的人,當(dāng)真是薄情的緊,恐怕求娶墨錦央,也不過是因為她適合那個位置而已。
“那錦央對國師而言,也僅僅只是適合嗎?”
“是?!?/p>
“子衿明白了?!?/p>
當(dāng)即南曦然有些不悅的看了她一眼,“但長輩之命不可違,三月之后,你準(zhǔn)備下,嫁入國師府,在此之前,我會每日前來指導(dǎo)你修煉的。”
“恐怕讓國師大人失望了,子衿自幼體弱,筋脈也是易脆的很,恐怕當(dāng)不起國師府的這個主母?!?/p>
“我自有辦法,你安心接受就是?!眹鴰煷笕似鹕?,銀白的衣袍順著他的動作展開,滿地流光幾許,“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p>
南曦然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看著南曦然消失的方向,子衿無聲一笑。
以退為進,這招果然好使。
從知道南曦然身份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想過,不嫁給南曦然。
送走了國師大人,子衿也不大想回院子,就坐在了石椅上,看著九天流云。
笑容盈滿了眉間。
從來都沒有想過,她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找著了東故上神的后代,看來老天也算是眷顧她的了。
墨笙慕感覺到南曦然的氣息已經(jīng)消失,就急沖沖的跑了過來。
“妹妹,妹妹,你沒事吧!”
子衿回頭莞爾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啊?!?/p>
“我怕那個冷冰冰的木頭啊......矣,那個南曦然來找你什么事??!我告訴你啊,南曦然啊,他看著不單冷冰冰的,就連性子也是這般,所以啊,你千萬不要對南曦然動情,否則就是你自己在自討苦吃。”墨笙慕噼里啪啦的兀自說了一大堆。
“國師,來找我是為了成親一事。”子衿微微笑了起來,眉梢眼角處帶了些羞怯,“說是三個月后便來娶我過門?!?/p>
“不準(zhǔn)嫁!”墨笙慕氣得跳腳,“他前些日子才求娶了錦央,現(xiàn)在又來求娶你,這是準(zhǔn)備效仿帝舜娶娥皇女英嗎?”
“哥哥。”子衿有些訝異的看著墨笙慕,“國師大人和錦央之間,是不是感情很好?”
“對?!蹦夏侥樕蝗浑y看起來,“世人皆知南曦然求娶錦央,錦央拒絕,卻無人知,錦央那一刻有多歡喜。”
衣袖下的手慢慢緊握住,子衿的眼中極快的掠過幾分晦澀,“錦央既然喜歡國師大人,那又為何要拒絕國師大人的求娶?”
“錦央是個很驕傲的人兒,她說既然南曦然不喜歡她,她又何必貼著臉上去?!?/p>
“若是錦央喜歡,國師那邊肯定并非問題?!?/p>
“妹妹啊,你見的還太少,南曦然的心就像是塊石頭,捂不熱的,于他而言兒女情長從不在心間,你知道他為什么被尊稱為最接近神的繼承者,你又知道什么叫神嗎?”
“心有大愛,卻無悲無歡?!蹦夏诫y得穩(wěn)重,“他心有蒼生,胸懷大愛,卻沒有你啊!”
“這樣的男子,實非良人?!?/p>
子衿略低下了頭,“大哥,情愛這些事,向來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p>
墨笙慕一時啞然無言。
“哥哥,時候不早了,妹妹想先回去休息了。”
“好,哥哥送你回去?!?/p>
拂袖閣一如往常,似乎沒有半分聲息。
可子衿還是感覺到了與往日的不同。
是她,最憎惡的仙的氣息。
子衿揮手就將云琴留在了門外,就連蕭彥君也把他打發(fā)到了院子外面。
子衿踱步走近,靠著屏風(fēng),但是目光卻看向了一處角落中,冷笑慢慢爬上眉間,“這里應(yīng)該不是閣下待的地方吧?!?/p>
“小丫頭,眼力還不錯?!陛p佻的調(diào)笑聲由遠至近傳來,空中似有幾道波紋閃動,緊接著一抹艷麗的紅色驀地闖入眼中。
是個妖精般的女子,容顏傾城,有魅惑蒼生之相,若非她身上的深厚的仙力,恐怕言之為妖也不為過。
“姑娘,怕是走錯地方了吧?!弊玉坡龡l有理的一笑,暖若春風(fēng),可女子卻無端感到一絲陰寒。
“走錯?難道你不是墨錦央嗎?”女子訝異的挑挑眉,轉(zhuǎn)而認真端詳了子衿上下一眼,卻發(fā)現(xiàn)好像沒有半分靈力波動,“我是昆侖玉虛的弟子,我叫杳杳?!?/p>
說完,杳杳一臉的傲氣看著子衿,想象之中,面前的人兒,應(yīng)該會立馬跪下磕頭巴結(jié)她吧。
她享受這種高高在上,被人膜拜的感覺。
可是她卻沒有看見,在得知她身份的那一刻,子衿的眸色一下子就陰沉下去。
似乎掩藏了數(shù)萬年的前的記憶翻滾而來,當(dāng)年誅仙臺上,昔日同門的惡言相向,刀劍相逼,在一片火海中,那滿是絕望的一跳,終是墮仙成魔。
子衿身形一閃,驀地從杳杳的身后閃出來,她伸手輕輕搭上杳杳的肩膀,“昆侖玉虛仍世外仙山,修仙之地,如何會到俗世?”
原本有些傲氣的杳杳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顫。
她雖然狂傲,但并非不明事理。剛剛子衿那一手,已經(jīng)讓她清楚的意識到,面前看似沒有靈力的女子,絕對不簡單。
“不過,我倒是好奇的緊,你找舍妹,是有什么事?”
“舍妹?”杳杳皺眉,心下的戒備頓時放下來,神情有些不耐煩,“你就是墨錦央的那個廢物姐姐?”
隨即,又小聲的嘀咕一句,“晦氣?!?/p>
“哪里會是晦氣呢?”子衿越發(fā)靠近女子,“昆侖玉虛的弟子,我倒是很久沒看見了。”
“就你?看見昆侖玉虛的弟子?”杳杳不屑的冷哼一聲,拂開子衿肩上的手就準(zhǔn)備往外走。
子衿伸手拉住杳杳,如玉凝脂般的肌膚,本該是帶著些溫?zé)岬?,可是杳杳觸及到得卻是一片冰涼,根本不像是人的手,“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就是很久沒有見到故人了,實在想念的緊,可是你們昆侖玉虛的門檻太高,子衿進不去了,只好由姑娘來完成子衿的一點念想而已?!弊玉评^續(xù)靠近杳杳,將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口中呵出的熱氣噴灑在杳杳的脖子上,“姑娘仍修仙之人,心腸想必是極好的,可愿替你那同門的故人,來完成子衿的最后一分念想呢?!?/p>
“你!認識昆侖玉虛的弟子,你別笑掉我的大牙了?!辫描美湫?,本想掙脫子衿的手離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動不了。
剎那,杳杳覺得背后被冷汗浸透。
一股膽寒,幾乎在瞬間從心底升起。
“我那故人叫姝顏,姑娘對這個名字熟悉嗎?”
子衿話音剛落,就聽見杳杳驚叫一聲,“上仙?”
“呀,原來她成上仙了呢,可惜我竟然不知道,我還以為她會守著那個掌門之位一輩子了,畢竟當(dāng)年費了那么大的力氣才拿到的東西,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放手了,嘖,都怪我這些年深居簡出,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讓我都來不及備上一份大禮,給她送過去了,不如就麻煩姑娘可好?”子衿揚聲一笑,甚至嬌俏靈動。
“就你這個廢物,也配認識我們掌門,恩?”杳杳繼續(xù)嘴硬道。
“配不配不是姑娘說了算的?!弊玉频挂膊粣溃炊Φ挠铀烈庋?,“那就麻煩姑娘了?!?/p>
“我說......恩......你......”杳杳剛吐出幾個字,就被子衿從后捂上了嘴巴,“傻丫頭,我都說了我叫子衿,你怎么還能這么沒有防備的任我抱著了。”
感覺著杳杳越來越驚恐的氣息,子衿轉(zhuǎn)到他的面前,欣賞著她因恐懼而扭曲的神色,“十萬年未見,你說師姐她會喜歡我送給她的這份大禮嗎?”
回答她的,只有一室的死寂。
子衿有些無趣的松開了手,仍由她的身子軟綿綿的滑倒在地,一地鮮紅。
“下輩子長些眼,別又投胎去了昆侖玉虛那般污穢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