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分家這事怎能是我這個(gè)小輩敢提的？”

韓北卿沒想到自己這個(gè)秀才老爹聽見‘分家’二字竟然反應(yīng)這么大。

“我病了這么久，日日跟祖母在一起。我冷眼瞧著，祖母怕是也有早日分家的想法?！表n北卿一邊說一邊揣度著韓秀才的臉色。

韓秀才聽見女兒的話，整個(gè)人很頹廢的跌落回椅子上。低聲訥訥的低喃：“都是因?yàn)槲?。?/p>

說到這，韓秀才抬手狠狠的給自己一個(gè)嘴巴。捂著臉懊悔的哭泣：“都怨我，若我早日中舉，何至于此啊?！?/p>

韓北卿看著心里難過，但她不想讓秀才老爹背負(fù)這么重的包袱。蹲下身來，趴在韓秀才的腿上。

“爹爹，事情不是這樣的。”韓北卿抬起臉看著一臉郁色的秀才老爹：“這跟您考舉人沒關(guān)系的。您瞧旁人家，就算是家里沒有讀書人，又有那家是安靜的了？人越多，矛盾也越大。這叫......”

韓秀才看著歪著頭努力勸說自己的女兒，見韓北卿想了一下淺笑著說道：“這家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是因?yàn)槟疾恢信e人，是因?yàn)榧依锾F了。”

韓秀才盯著女兒，眼里盡是茫然的目光：“窮？”

此時(shí)韓秀才漿糊似的腦袋瓜，逐漸清明起來。想起平時(shí)妻子王三娘對(duì)自己的斥責(zé)，想起大哥三弟兩家人過的日子，想了想不由得流出眼淚來。

韓北卿見韓秀才又開始哭，心中實(shí)在是無語至極。這要不是自己的親爹，恨不得狠狠給他一個(gè)巴掌。

大男人頂天立地，你天天哭個(gè)什么勁兒啊。有事兒說事兒，有問題處理問題，唧唧歪歪哭哭啼啼真是氣死人了。

可這話作為女兒的韓北卿可不能說，這里孝字大過天。更何況她還靠著眼前這個(gè)男人活著，只能規(guī)勸不能逼著他。

“爹爹，大伯父他們要回來了。您不想下樓跟祖母通通氣？祖母等您半天了?！奔热灰旨遥潜仨氁才藕庙n老太吧。

“我們自然要跟你祖母一起過?！表n秀才不容置喙態(tài)度強(qiáng)硬，此時(shí)到多了幾分男子氣概。

“那是自然。”韓北卿親自給秀才老爹整理衣冠，跟著韓秀才下了樓。

韓秀才在堂屋看見老母親那一刻，眼淚像是珍珠似的落了下來。上前兩步，跪在地上嗚咽：“母親。”

韓老太見狀也心生難過，紅著眼睛扶起了兒子。拭了一把淚，拍著兒子的肩膀?qū)捨康溃骸翱倳?huì)有這么一日的，你莫要放在心上。這事兒跟你無關(guān)，你只管讀書為娘爭口氣。老娘我死也瞑目了。”

母子二人又哭了一場，這才坐了下來。韓北卿是現(xiàn)代靈魂，雖然不理解但曾經(jīng)也是看過許多戲曲的。戲曲里都是這樣演，心里想著戲劇源于生活，大約古代就是這樣吧。

她不動(dòng)聲色的去沖了茶，默默的端出來笑著說道：“我煮了熱茶來，這兩日天涼，讓大伯父跟三叔叔暖暖身子。”

韓老太疲憊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點(diǎn)著頭稱贊韓北卿：“你是個(gè)孝順的好孩子?！?/p>

說話間，韓家兄弟回來了。兄弟二人推開半人高的木門，高聲喊道：“母親，我們回來了?！?/p>

在東廂房的張氏聽見動(dòng)靜，趕緊站在門口，給丈夫擺了擺手。

韓家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韓老三尷尬一笑：“大哥，這事兒保不齊就是我家那婆娘鬧的。我今天非要收拾她一頓不可。”

韓老太是個(gè)老實(shí)人，聽見兄弟這么說，連忙道：“老三你莫要犯渾，還是看母親怎么說吧。你先家去問清楚?！?/p>

又怕韓老三真的打人，韓老大壓低聲音囑咐：“你千萬不能打人，當(dāng)心娘生氣。”

韓老三耷拉著一張臉，應(yīng)了一聲回了自家。這邊韓老大夫妻二人進(jìn)了堂屋，見老母親臉色正常，心里松了一口氣。

“老三回屋了？”韓老太端起柳木茶碗，放在嘴邊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韓家老大站在堂下，笑著說道：“三弟妹好像有事兒跟他說，我讓他先回屋了?！?/p>

韓老太看著這個(gè)大兒子，三十多歲卻像四十幾歲似的。黝黑泛紅的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心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低聲嘟囔：“兩口子捆一起，也精不過人家一個(gè)?！?/p>

再抬頭對(duì)韓老大說道：“坐吧，老大媳婦兒你也坐下?！?/p>

周氏站在丈夫身邊，聽見婆婆讓自己也跟著坐下來。臉上慌亂無比，局促不安的擺著手說道：“我就不做了，你們說事就好。家里還有好些個(gè)活兒沒干，我去干活了。”

說完周氏就要走，韓老太高聲喊道：“婆婆讓你坐你就坐，什么時(shí)候?qū)W會(huì)頂嘴了？”

周氏嚇得趕緊挨著韓老大，在長條凳子上坐了下來，不過大氣兒也是不敢多喘。

韓北卿不明白，明明祖母不是那種刻薄的人。大伯母為何要這么害怕婆婆，估計(jì)這里面可能還有其他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端著茶走了過去，周氏接過茶，看著韓北卿發(fā)愣。

“囡囡懂事了，哎...還是二弟妹的命好啊?！?/p>

莫名其妙的來這么一句，把韓北卿都說愣了。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中堂上的韓老太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韓秀才。韓秀才眼觀鼻鼻觀心像是沒聽見似的，而韓老太則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袁家老太爺前個(gè)沒了，出殯的時(shí)候我們家也是要送一送的?！?/p>

韓老太忽然提起了這件事，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韓北卿，她壓根就沒聽說過什么袁家。這萬一待會(huì)問自己，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回。

“那日袁家來報(bào)喪，娘說過的讓我們兩個(gè)過去送葬。兒子想著準(zhǔn)備幾吊紙錢，再送一兩奠儀也就夠了。哎.....誰能想到還有這樣的事?！表n老大目露惋惜，一旁的妻子周氏也面露不悅。

韓北卿輕手輕腳的走到韓秀才身邊，與父親坐在同一條長條凳上。垂著頭靜靜的聽著，準(zhǔn)備萬一待會(huì)問自己，就裝傻充愣。

可她抬起臉，發(fā)現(xiàn)大對(duì)面坐著的大伯母雙手攥著衣角，像是要說什么。

“娘？我....我....這袁家的婚事，咱們退了吧?！贝蟛钢苁弦婚_口，便是要退親。

眾人嚇了一跳，而不知內(nèi)情的韓北卿忍不住看向她那秀才老爹。

“退親？你這會(huì)子要退親？”韓老太顯然沒想到大兒媳婦有這么一出，整個(gè)人都愣住了。

“袁家姑娘好是好，可她要守孝三年，孝期之后十九歲了。也，也太大了?！?/p>

十九歲結(jié)婚年齡還算大？韓北卿不由得瞪大眼睛，這么說她單身的日子可沒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