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方澤謙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了當(dāng)。

“我如今無處可去，又碰上征稅，急需一個合理的身份?！焙誊远ǘǖ乜粗?，“而你娶我，也是最快應(yīng)付縣衙的辦法。”

方澤謙確實(shí)還未想好對策，若是應(yīng)付趙家村的人，他倒無須擔(dān)心，可這趙大人......

“既然你暫時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那娶我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嗎？”禾茉不遺余力地勸說。

“禾姑娘，若我娶你，你覺得你能留多久？”方澤謙反問道：“應(yīng)付完縣衙的人？還是征完稅后？”

“你看，澤謙家中的情況，連喝水的杯子都沒有?！狈綕芍t往陶碗里倒水，輕輕推到她面前。

“不僅如此，每頓吃的飯菜，想必也不合姑娘口味，睡的床、穿的衣服都沒法和姑娘以前的比?！?/p>

“長此以往，你可受得了？”

禾茉在這幾天，下意識表現(xiàn)出的排斥和不適應(yīng)，他都看在眼里。

方母向來是重感情的人，他怕到時候，禾茉和一家人相處久了再離開，方母會舍不得她，郁結(jié)于心，對身體的傷害更大。

“現(xiàn)在生活不好，不代表以后生活不好！”禾茉確實(shí)不能接受一日三餐都是水煮野菜和稀粥，但她不會因?yàn)檫@些就退縮。

“方嬸子身體不好，不能下地干重活，我精通農(nóng)事，我可以！”禾茉知道自己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干活的人。

但學(xué)農(nóng)學(xué)三年，她不光只有理論知識，她下地干活的實(shí)踐經(jīng)驗(yàn)更加豐富，那些師兄師姐們都未必有她干得多。

這些經(jīng)驗(yàn)都是她的底氣！

“我家沒有田地，唯有的一塊地還是后面開墾出來的荒地，就連這個院子，都是村里借給我們一家住的。”方澤謙打斷了禾茉。

當(dāng)初方家逃難至此，趙家村肯接納已是萬幸，分田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

方澤誨也就是方澤謙的哥哥，正是因?yàn)榭恐w梨花家的地維持生活，才會在與她成婚后，處處遷就她，讓著她。

在這個時代，土地就是普通百姓的命根子。

若不是方澤謙念書之余，抽空幫人抄書，換些錢補(bǔ)貼家用，這個家早就維持不下去了。

“你若是擔(dān)心我會離開或者圖你秀才的名頭，我可以和你立下契約！”禾茉拍著胸脯保證，“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身份，我?guī)湍阏疹櫤梅綃鹱樱鹊侥憧忌吓e人，請得起仆役，我再離開。”

東陵與前幾個朝代相比，對女子的束縛少了許多，甚至允許和離的女子再嫁或者回到娘家，許多成衣店的掌柜也是女子，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了禾茉勇氣。

“你放心，若你到時候金榜題名，我定不會賴上你?！焙誊詻]想過一直待在方家，她以后定然會靠自己的雙手，打拼出一片天下。

她不相信，一個勤勞的大活人，還能被活活餓死！

“姑娘可想好了？”方澤謙一心立業(yè)，本就無心成家，若是她能說到做到，照顧好家里，日后他定會給她該有的體面。

且他的志向遠(yuǎn)不止考上舉人，若不是方母生病，耽誤了兩次鄉(xiāng)試，恐怕早就高中了。

“想好了！去拿紙筆來吧！”

方澤謙細(xì)心鋪開宣紙，一行行字躍然于紙上，長波大撇，提頓起伏，一波三折，意韻十足。

禾茉在一旁看得連連驚奇。

這用得劈叉的毛筆，竟還能寫出這般好的字！

“寫完了，禾姑娘你看看！”方澤謙率先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吹干墨水后，將紙遞給禾茉。

“沒什么問題，我的名字要簽在這個地方嗎？”禾茉指著一角道。

“嗯。”方澤謙看她握筆的姿勢頗為生疏，建議道：“也可以按手印?！?/p>

“不用，太麻煩，我直接寫就是了！”禾茉提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一寫完，禾茉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的毛筆字本來還算可以，但是落在方澤謙的字旁邊，顯得格外丑，軟趴趴，沒有力道。

“啊......這”禾茉握著筆，湊近看了看，“能看清楚就可以了，不要計(jì)較太多?！?/p>

“呵......”方澤謙低聲輕笑，拿起桌上的協(xié)議，道：“我們一人一份，這份是姑娘的?！?/p>

“好?！焙誊詫W(xué)著他的樣子，將協(xié)議疊好，塞進(jìn)衣袖里。

“禾姑娘......”

“誒！等等，你這個稱呼是不是得改改了？”禾茉突然生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你見過哪個好人家，叫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姑娘??？”

“那禾姑......你的意思是？”兩人畢竟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太過親昵的稱呼，方澤謙也有些叫不出口。

“你剛剛叫的不是就挺好？”禾茉狡黠一笑，一本正經(jīng)地模仿起他的樣子，道：“我們茉兒，從南邊過來......”

她背對著門口，模仿的太過投入，沒發(fā)現(xiàn)方母已經(jīng)帶著方齊回來了，正一臉笑意地看著她。

“咳——”方澤謙輕咳一聲，想要提醒她，可禾茉完全沒領(lǐng)會到他的意思，只當(dāng)他是害羞。

“那，以后我也可以叫茉兒嗎？”方齊扯著禾茉衣角，仰頭天真發(fā)問。

禾茉這才反應(yīng)過來，瞥見方母笑盈盈的臉，恨不得立刻挖條地縫鉆進(jìn)去。

“那我以后也跟著喊茉兒了！”方母笑著打趣，讓禾茉更加不好意思。

“好......”禾茉紅著臉答應(yīng)下來，余光對上方澤謙揶揄的眼神，心里愈發(fā)懊悔。

早知道就不逗他了！

“茉兒，這是你李嬸子家的秘方?！狈侥改弥粋€竹節(jié)做成的小木杯，指著里面綠色的汁液道：

“治外傷很不錯，一會兒我?guī)湍阃可希绨蛞埠玫每煨?，少受些罪！?/p>

方母見過禾茉身上的傷，一直惦記著。

“麻煩嬸子了！”禾茉動了動手臂，幾乎沒什么太大的痛感，她懷疑是趙梨花那一掌，起到活血化瘀的作用，給她一掌拍治好了。

不過該涂藥時，她還是不敢含糊的，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藥難聞了些，但效果應(yīng)當(dāng)不錯，瞧著方齊的臉都消腫了。

藥涂在肩上，冰冰涼涼，惹得禾茉微微輕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方母以為她疼，緊張道：“很痛嗎？那我下手輕點(diǎn)?！?/p>

“嬸子，我不痛，就是涼颼颼的?！?/p>

涂完藥，方母猶猶豫豫，還是沒將話說出口。

“嬸子，你是有什么事情嗎？”禾茉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主動問起。

“茉兒覺得......我家澤謙如何？可是良配？”方母小心翼翼地試探。

禾茉低頭，假裝害羞道：“方公子，溫潤有禮，一表人才......是個良配?！?/p>

“好！嬸子知道了！”方母一臉喜色，“茉兒先好好休息?。　?/p>

方母出去后，禾茉才心虛地抬起頭，“嬸子，對不起，不是有意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