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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做了什么?”
腦子里唐突的浮現(xiàn)出我和云玨早時接吻的畫面,我面紅耳赤起來,若說對云玨除過畏懼有諸多不滿是真的,那對他在某些瞬間莫名其妙產(chǎn)生出的奇妙感覺也是真的。
雖然矛盾,但更心虛,我不是一不小心把自己心底那令人羞愧的心動給賣出去了吧?啊,到底我對云玨做了什么?如果我真做了什么,那他該如何想我?
“娘娘你如此緊張對皇上做了什么,看來心里已經(jīng)很在意皇上咯?”元秋見我急切,反倒更加不急不緩。
元秋這丫頭聰明,又溫柔體貼、懂事能干,本應(yīng)是十分討人喜歡,但卻總有種能看穿一切的靈敏,令人在她面前有時并不自在。
“元秋,你可別胡亂揣測人心,我剛剛?cè)雽m,見皇上也不過寥寥幾面,你應(yīng)該能看出來,皇上和我之間沒有什么。”我道。
“好好好,奴婢不亂揣測就是,”元秋連忙道,“娘娘是奴婢的主子,日后也是這后宮的主子,娘娘受皇上的寵,奴婢心里喜不自禁,有點得意忘形了。”
“就算受寵又能如何?皇上注定了是風流之人,三宮六院,美人尚不勝數(shù),得寵又能多久,恐比容顏衰老還要快上許多。”
“娘娘性子單純,不諳宮中世事,所以更是需要皇上的眷顧,元秋以為,皇上不是無情之人,更不是濫情之人,以皇上對娘娘的與眾不同來看,娘娘大有機會握住圣心。在這女人塚中,就算僅有一天得寵也可以翻云覆雨,何況您是皇上的準皇后。雖說圣寵的長久非人力能控,但后宮女人不會有誰因此而不去爭取。不得寵愛便是自掘墳?zāi)梗@里唯一能做的、能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爭君寵?!痹镎Z重心長的道,“不瞞娘娘,元秋自小便長在后宮里,見慣了各種勾心頭角的戲碼,是無可奈何被迫爭寵也罷,是榮貴熏心越陷越深也罷,活在宮里的女人其實早就無從選擇。娘娘您正當茂年,遇上的皇帝恰無心納妃,您務(wù)必要好好把握?!?/p>
聽著元秋懇切的話,我心里半是不得滋味,半是覺得有理,突然間就生出了深深的不安和惆悵。一心想要結(jié)束,可好像一切,才剛剛開始。
我到底地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后宮女人的爭寵,耳聞過數(shù)不勝數(shù)。我墨蓉絕不想像她們一樣,浪費白白韶華又失了自己本性,但,更不甘一生凄冷悲慘、孤寂終老。
爭寵,對我來說太難,棄寵,我的境遇更難。
我輕輕嘆氣,“云玨豈是我想好好把握就能把握住的人?即是比我厲害千百倍的女人遇上了他,都難保不會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p>
“娘娘此話差矣?!痹镄Φ?,“世事無常,人心難解?!?/p>
“這種事情還是以后再想吧?!蔽覠o奈搖頭,“你快先告訴我,我,到底對云玨做了什么?”
元秋撲哧一笑,“其實也沒什么,您就是一把......”
“一把?”
“抓住了......”
“抓住了?”
“皇上的胳膊?!?/p>
我松了半口氣,“我抓皇上的胳膊?我抓他胳膊干什么?”
“娘娘不僅牢牢地抓了皇上胳膊,還說......”
“還說?”
“還說‘爹爹別走’。”元秋莞爾。
“什么?”我愣了。
“您讓皇上愣了半天,他以為您醒了,用手拍打著叫了幾聲,豈知您不由分說就一口咬了皇上的手?;噬喜乓黄鹕恚掷噬弦陆钦f‘娘你不要離開我’。”元秋道,“您一點不記得嗎?”
我啞然。我怎么做了這么丟臉的事?把云玨又當?shù)之斈铮€大大冒犯他、咬了他一口?天,墨蓉啊墨蓉,你這次真是顏面盡失,自找的。
“那、他是什么反應(yīng)?”
元秋道,“面上沒什么反應(yīng),就是甩了半天手,也沒把你甩開就是了。后來換床鋪時,皇上抱你站在一旁,目光如劍,須臾間催促了好幾聲,簡直要讓那群可憐的下人急出眼淚。”
我腦子里閃現(xiàn)過云玨微微蹙眉的樣子——我緊緊抓住他的雙手,他勉強用臂彎抱起我,臉色微青,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說話間,那十六個新來的奴才婢女已經(jīng)將桌上幾十道菜肴一一熱過,退后跪叩在膳桌斜側(cè)。
“都下去吧。”元秋吩咐。
我端起那褐色的藥湯,嘗試著舔了一下。還好,沒我想象中苦澀,有一絲淡淡的甜味。放下藥碗,我起身走至膳桌后的寬闊雕窗,雕窗半開著,有清涼的空氣透出來。我向外望了望,夜晚無云,穹空如紫,月明,蕭索孤風來回撥弄枝椏,擾得暗葉莎莎作響。
正對著我窗的前方燈火通明,我仔細看著,是一座較小的宮殿??雌饋?,那宮殿夜里很熱鬧,一大片暗影里似乎有什么人進進出出的。
我不是細心人,剛來惠芳宮真沒注意過原來離我住處不原的地方還有這樣一個小宮殿,它白日里似乎很安靜,了無生息的讓人不曾發(fā)覺。側(cè)耳聽著,隱約有朦朧的笑聲和絲竹樂音逸飄空中。
“幾時了?宮里人晚上大都幾時休歇?”我問元秋。
“已是亥時三刻?!痹锏?,看了一眼我眺望的方向,“宮里休歇的早些,亥時大都已經(jīng)睡了。娘娘,您一定好奇咱們惠芳宮對面的小宮殿是什么地方吧?”
我看了元秋一眼,元秋接著道,“那便是‘消殞房’,皇上為尋找樂子,偶爾便會去那里消遣?!?/p>
消殞房?聽過耳聞,說是供歌舞伎和美人進宮歇息的地方,有傳召才會進入那里。我再度看向那座燈火通明的小宮殿,這會兒倒聞出一股子紙醉金迷的氣息來,心里一瞬不是滋味起來,“這會兒他也在吧?不知身為一國之君,夜里在那里消遣什么?早前他拒絕簡裙露,不屑納妃,我還以為他并非好色的帝君?!?/p>
“皇帝本該好色??蓪嶋H上,咱們的新皇上究竟愛不愛美人、好不好風流,卻只有日后才能曉得?!痹锏?,“娘娘,時辰不早了,您吃些東西,早點休息吧?!?/p>
我無聲,點點頭,正準備闔窗,卻看見消殞房的雕窗上映出一個高高的人影,隱約負手而立,正對向我。
我在心里暗暗道:云玨?
是他嗎?為何他會一個人站在窗前?消殞房和惠芳宮的后窗恰正相對,我在此處能看見他的身影,那他,應(yīng)該也能看見我了。他會是在特地看我嗎?我手扶雕窗,正怔猶豫,對面的人影一晃已不見了,渙然朦朧在探望間,恍如幻覺一般。
天光破曉,晨曦鳥鳴。
一夜的休整后,我渾身上下都很舒適。揉了揉被風吹刮在臉上的長發(fā),我翻翻身,微微睜眼,聽見了輕輕的腳步聲和撥弄窗帳的聲音。
我沒有起身,習慣性想在床上多賴些時間,但那腳步聲卻快速的向我移來。
元秋的身影映入視線,她隔著紫色流蘇帳躬身道,“娘娘、娘娘,快點起來洗漱吧,早膳已經(jīng)備好?!?/p>
我撐坐起來,懶聲道,“今早還要給太后請安嗎?”
“不必的,娘娘每月月初必須要去給太后請安,這是規(guī)矩,平日里沒有規(guī)定,所以不必天天去?!?/p>
那就好。我終于放心,“那為何你這么早來叫我?”
“已是辰時了,娘娘。在宮里都是早膳時候了?!痹锇櫫艘幌旅碱^,欲言又止道,“總之,娘娘快起來吧?!?/p>
元秋沖外使了個眼色,八位宮女前前后后的替我打點起來,束帳、打水、洗臉漱口、連穿衣都不讓我動手,我別扭的被她們擺弄來去,一點沒感到被伺候的樂趣,只覺得如同負擔。好在這些宮女們動作利索輕柔,比我還要細致,很快就將我打扮的光鮮亮麗,連發(fā)髻也盤的別出心裁。
五六雙手協(xié)調(diào)的搭配,來來回回,把各色各式的珠翠給我裝飾了一頭。
我在鏡中看了看,揚手退去宮女,自己隨手摘下幾個,才覺得順眼起來。就是有些頭重。以往在家中,我可沒妝戴過這么多首飾,有些不適應(yīng),華美是華美,但卻讓我看去成熟雍容了不少。
宮里好東西的確太多,女人在這里待不幾天,好像就光彩照人起來了。連我也忍不住要在鏡子前看上自己半晌,才覺得過癮。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白玉釵,在頭上仔細一番摸索,卻毫無蹤影,我急忙喚起元秋,“我的白玉釵哪里去了?”
“娘娘,先別管這些,快來用膳吧?!痹锬樕祥W過些急切,說著,便一把扶起我,將我?guī)騼?nèi)廳的方長膳桌前。
內(nèi)廳兩側(cè)各立了兩位年輕力壯的公公。見我走來,紛紛跪叩,“準后娘娘吉祥?!?/p>
“起客吧?!蔽译S口道,站在內(nèi)廳外未及到膳桌前,便聽見了一些微小的吞咽食物的聲音,竟是有人在喝粥?
我看了一眼元秋,元秋默而笑之。
我覺得不對,快步走上前去,卻發(fā)現(xiàn)這膳桌早已坐了一個人,一襲淡青色的素花錦衣落在皓白如雪的靴面上。來者橫翹著腿,將靴子踏在椅子上,坐相實在風流不羈。
“喲,準后終于起來了?”一聲半冷的笑,來人將端擋面前的金玉粥碗緩緩放下,微微咂嘴。
那、那張遠看俊美邪魅近看恰同狐貍一樣的臉不正是云玨嗎?他怎么會有功夫一大早便跑到這里來喝粥?
驚愕之余我立馬將目光投向元秋,嘴角一動,還未開口,元秋便一臉委屈道,“娘娘莫怪,是皇上不讓奴婢通稟的,奴婢也不敢告訴娘娘?!?/p>
“臣妾不知皇上駕到,失禮了。臣妾給皇上請安?!蔽也辉僬f什么,自從入宮以來就沒有哪一天能離開云玨的視線,我認了。
“哼,”云玨冷笑,“準后這表情不像是歡迎朕哪,虧朕為了等你,餓了這么久?!?/p>
等我?你不都已經(jīng)先吃了嗎?我斜睨一眼桌上被微微動過的菜肴道,“怎敢,只是臣妾覺得失禮,有些愧疚。其實皇上何必等臣妾,先用膳便是?!?/p>
“喲,準后今日怎么如此乖巧,說話變得伶俐了不少。”云玨將腿從椅子上撤下來,眉毛一挑,嘴角勾起,看向身側(cè)的位子,“先坐下?!?/p>
我閃躲了一下,順從坐在了他身旁,但是有意的坐遠了些。
“喝粥吧,這是朕從小就喜歡的素菇粥,雖很尋常,但味道甚好。”云玨面無表情的盛了一碗粥,遞給我。寬松的衣袖后落,露出他稍顯清瘦的手臂,我垂目看著他修長的手,心忽然急促動了一下。
瞳孔里映出的事他白皙手腕上淺紅色的牙印。
天,我真想找個地縫鉆下去,這是我咬的嗎?沒想到竟是這么深,印記過了一夜仍未消去,當時他一定疼了吧?可元秋說他并沒有什么表情。不對,他這樣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人,怎么會容忍我這樣放肆的行徑?難道我錯怪他了,其實他并不是一個小氣的男人?或者,也許因為我暈倒了,所以他心生愧疚,轉(zhuǎn)了性子,開始對我好起來了?
我這樣天真的想著,不覺微微笑了。
伸手輕輕接過了粥來,我低聲,“謝皇上?!?/p>
“哼?!痹偏k又是一聲冷笑,忽地將頭壓在我耳邊,低低道,“不要以為朕賞賜了你,就會不和你計較了。”
一口粥剛喝下,差點被云玨的舉動嚇得嗆到。
我捂著嘴,勉強咽下了粥,抬眼看著云玨,他眼里滿含挑釁,并不怎么友善,看來我真是多想了,他是云玨,是皇上,哪里可能對我一個區(qū)區(qū)女子心生出愧疚不安?
“準后愣著干什么,多吃點東西啊,”云玨將頭移開,一抹玩味,“朕看過你便要準備上朝了,別讓朕操心,再暈倒的話朕可不會在你身旁了?!?/p>
我放下粥,實在受不了云玨總是這樣玩弄著我的感覺,并且到現(xiàn)在也無法想象,這樣的男人就會是我的夫君。
“為何、為何皇上......”
“探病而已。你可是朕的寵后,朕不關(guān)心你,還能關(guān)心誰呢?”云玨抬手,雙指輕輕刮過我的下顎。
“皇上為何不能饒過臣妾,臣妾本無意冒犯。”我不知為何,只是一句話說著,眼眶就熱了起來。
“你無意冒犯也是冒犯了?!痹偏k氣勢更盛,聲音卻越發(fā)的壓低,“準后,你冒犯朕的地方可不止一處,朕想了一夜,既然你已冒犯了朕,朕絕不能放過你。你愿意也行,不愿也已無所謂。哼,你不是大度嗎?你不是清高拒寵嗎?朕偏偏不想讓你如愿。朕要你,從現(xiàn)在起,變成朕最寵愛的皇后。哼,怎么樣,開心嗎?后宮專寵,可是萬千女子所有帝妃拜求幾世也拜求不來的。”
“皇上是想利用臣妾嗎?”
“寵愛也能被看成利用,只有準后一人吧?!痹偏k冷眼,那狡黠的眸子悄然一轉(zhuǎn)。
“皇上其實是想假意專寵臣妾,以此作為擋掉納妃的借口,臣妾并不會得到什么,反而還要應(yīng)付這專寵帶來的明槍暗箭。今日皇上特地來看臣妾,實是為了警告臣妾吧?”我低聲,“只是,臣妾真不明白?!?/p>
“哦?”
“臣妾不明白皇上為什么不愿意納妃,”我道,“皇上一國之君,三妻四妾無可厚非?!?/p>
“準后真想知道嗎?”云玨淡聲,斜身靠近我,似是認真的問。
“恩?!蔽尹c頭,“臣妾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些?!?/p>
云玨半晌未語,只是看著我又蹙起眉來。
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稍久地看他,那原本在蹙著的眉頭下顯得冷厲的雙眼,仿佛有柔和溫暖的光芒流轉(zhuǎn)而出。他漆黑的瞳孔,遠不像是未靠近時那般深邃無底,好像只要這么一直耐心看下去,便能看懂、看穿、看透。
那雙眼眸,剎那間讓我滋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一種想要觸摸的感覺。
終于,云玨輕輕張口,漠然道,“朕的事情,你,無權(quán)過問?!?/p>
“禮部已經(jīng)定了婚期,冊封大典與婚期同時進行。十日后,便是你與朕的大喜之日,舉國同賀?!痹偏k起身,對我又道,“這幾日,朕會常來看你?!?/p>
說罷,云玨隨手拂理衣裙,一襲淡青色的華貴身影便走出了我的視線。
他仿佛只有令人看著背影,才會覺得......想要挽留。
這個男人,是不是并非性情古怪,而是他,只是根本不想讓任何人接近?
一剎那間,我也不知何故,冒出了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