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序并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已惹得整個京城風動。

拿到十兩銀子后，他便找上了牙行的人。

經(jīng)過一番挑選，終于找到了一個平民區(qū)的宅子。

月租金二兩銀子，押一付三。

剛到手還沒捂熱乎的銀子就突然少了八兩，僅剩下的二兩銀子買了簡單的被褥、鍋碗瓢盆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見了底。

好在暫時有個落腳的地兒，不必再像在李家那般住柴房。

值得一提的是，他租住的這個小院，就在他借麻衣那家的隔壁。

因為身上已經(jīng)沒有余錢了，買不起衣服，這麻衣還得借一陣子湊合下。

簡單休整一晚上后，他開始琢磨搞錢的路子。

沒錢不行啊。

這大梁京城物價高的離奇，動輒就是幾百文、一兩銀子起步。

若換做小地方，十兩銀子都夠普通農(nóng)戶家里賺四五年了。

因為暫時還要防著李家，所以動作不能太大，盡量低調(diào)一些。

最終，他選擇了老本行。

——抄書。

這大梁京城印刷行業(yè)并不發(fā)達，他本是讀書人，字跡還湊合，抄一抄書維持生活用度應該還是可以的。

走了大半日后，他找上了一個叫“于家書鋪”的店鋪。

掌柜的是個老頭，見了他微微瞇起眼。

“后生，你這裝扮可是在模仿那麻衣公子？”

老者淡淡開口：“那麻衣公子確實不簡單，只是啊，你模仿的太晚了，今日已有五個穿著麻衣的讀書人來過這個店鋪了。”

額？

李序愣了下。

這......什么玩意？

一身破麻衣，也值得模仿？

那些讀書人腦子沒進水吧？

“掌柜的?！?/p>

這時，一道年輕的穿著麻衣身影走入鋪子，一臉的高傲模樣。

“你們這鋪子有沒有小黃經(jīng)??？多少錢一本？”

那年輕人正說著，忽的注意到李序，眉目當即橫了起來。

二人目光對視，氣氛驟然變冷。

都穿著麻衣，都看起來破破爛爛，稍有不同的是這年輕人的麻衣是故意做舊的，與李序天然的舊有所不同。

“你......”

年輕人審視李序，忽的注意到什么，湊前幾分，眼見李序肩膀、胸前、后背皆大塊的補丁，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兄弟，你這破麻衣做的好生逼真啊，這補丁，都裂開了，像真的似的！”

“這......”

李序一陣無語。

這特么本來就是真的啊，真的破！真的爛！

不過他也懶得解釋，隨便附和道：“你這破麻衣也不錯?！?/p>

“哪里哪里?！?/p>

年輕人忙搖頭：“我這麻衣做的還不夠舊，與兄弟你這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啊，來來來，咱倆換一下?！?/p>

??？

李序還沒反應過來，年輕人便脫下較新的麻衣。

二人在一陣詭異的氣氛下?lián)Q了衣服后，年輕人上下審視這破舊的麻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哈哈，從現(xiàn)在開始，本公子就是最像麻衣公子的人了?！?/p>

“像有什么用?！?/p>

掌柜老者輕哼一聲：“人家麻衣公子是有真才實學的，徐大少您啊，就別附庸風雅了，哪怕再像，人家柳素仙姑娘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p>

年輕人臉色變了變，有些難看，甕聲甕氣道：“這可不好說，萬一柳素仙姑娘多看本少一眼呢？”

掌柜老者笑了笑，沒有接茬。

“掌柜的，問你呢，你家有沒有小黃經(jīng)?！毙煨漳贻p人道。

“沒有，不過可以幫你代抄一本，二兩銀子！”

“成，那就抄一本，幫我找個字體好看點的人啊。”

徐姓年輕人丟下二兩銀子，轉(zhuǎn)身便走了。

掌柜老者掂了掂銀子，看向了李序：“小友，接抄書的活不？五百文錢?！?/p>

人老為精。

通過簡單的接觸，他自然看得出李序不像有錢人。

一個窮鬼讀書人，跑來書鋪問話，大概率是來攬活的。

李序聽到價格后暗罵了一聲奸商。

剛才那徐公子出的是二兩，到書鋪掌柜這里瞬間被抽走四分之三。

太黑心了。

他當即還價：“八百文錢！”

“可以，但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p>

掌柜老者遞過去紙和筆：“寫幾個字看看吧，就寫柳素仙姑娘的那副對聯(lián)。”

李序手下頓挫，提筆而行，手腕如游龍，干凈又利落。

一副對聯(lián)落下，掌柜老者點了點頭：“不錯，端正大氣，是個抄書的好料?！?/p>

說著他從桌案下面取出一本泛黃書籍以及一本空白書籍。

“拿回去抄吧，抄好之后過來給錢?！?/p>

“多謝?！?/p>

李序也不怕對方反悔，帶著兩本書便離開了。

掌柜老者沉吟李序，輕輕扣了扣桌面，很快便有一名年輕小廝走了過來。

“喏！”

掌柜老者把那副對聯(lián)遞給小廝：“去交給大小姐，就說找到麻衣公子了?！?/p>

不多久，于宅。

一身白衣的于雨凝看著那副對聯(lián)，定定許久。

所謂見字如見人，雖然未曾謀面，可這字端正大氣，不蔓不枝，一看便是出自非凡人之手。

有才學！

不簡單的！

看了半刻，于雨凝終于抬起頭，一雙鳳眸英氣十足。

“好一位麻衣公子?。　?/p>

她喃喃自語：“家室貧苦，但認真好學，且學問不淺，他日必定是個人物??！”

旁邊的侍女小聲道：“大小姐，奴婢見這對聯(lián)不過如此，沒有傳的那么神吧？”

“你不懂！”

于雨凝緩緩搖頭。

幾乎沒人知道，她就是那個對上對聯(lián)的于公子，得了二兩賞銀。

就學問來說，她自詡并不差，可與當朝進士相提并論。

但與這麻衣公子比起來，終究還是弱了一籌。

“告訴掌柜的，讓他把徐興隆要的那份小黃經(jīng)截留下來，雙倍賠償給他?！庇谟昴?。

“是?！笔膛⒖虘?。

“還有......”

于雨凝停頓了下，眸光不知覺變得犀利了幾分：“李家那邊，還沒有回應吧？”

想到那不靠譜的婚事，她就有些厭煩。

父親竟然為她招了個上門女婿，還只是一個秀才。

就學問而言，在這偌大的京城，她于雨凝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才女，配得上她的，至少也得是進士及第。

而那李序草包就不說了，竟還敢去醉夢樓找女人，著實討厭。

“還沒信兒。”

侍女想了想，小聲道：“聽說......那李家大公子在給您道歉的路上，突然跑路了，現(xiàn)在整個李家還在瘋找呢?！?/p>

“哦?！?/p>

于雨凝淡淡的應了聲，并未在意。

跑路好啊，一跑了之，那錯的，可就是李家了。

若那李序不能給于家一個滿意的交代，這婚事就不可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