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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來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干巴精瘦,穿了一身老式棉衣,不過兩只眼睛看起來很有神。
小平頭臉色一僵,牛逼勁兒瞬間沒了。
“把…把頭?你不是去德州了么?咋突然回來了?”
“不回來等著給你收尸不成?”
老頭突然發(fā)了火,瞪著眼道:“曉亮!你他媽是真不長記性!拿我的話當放屁啦?!”
噗通!
小平頭當場跪下了,誠惶誠恐道:“把頭,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丟人現眼!”
“老子的臉,遲早叫你給丟盡嘍!”罵著罵著,他猛的踹了小平頭一腳!
我看的真真的,那完全是鉚足了勁兒的一記窩心腳。
小平頭被踹翻在地,臉都白了,可老頭卻跟沒看見一樣,繼續(xù)吼道:“你他媽挺尸?。窟€不給人家松綁!”
當時我在旁邊都看呆了。
尤其是小平頭突然下跪的舉動。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這種場面,只會出現在古裝電視劇里。
我能看出來,小平頭面對老頭時,流露出的不僅是害怕,還有一種發(fā)自內心的尊敬。
那種尊敬我當時真理解不了。
如果后來我沒有拜師父,那么我想,也許到今天也不會理解。
此外這里可能會有人好奇,為什么老頭這么生氣,還一直說小平頭丟人。
道理是這樣的。
過去幾十年來,南北派明爭暗斗,見面比實力,背后拼手段,各種陰謀詭計,一向層出不窮,但唯獨不會采用的一種方式,就是明搶。
別說正規(guī)軍,懂點兒行的野路子也不會這么做。
這是盜門的底線。
否則大家都這么干,那這行就亂套了,就沒人下墓了。
尤其是到了沒碼頭的地方,甭管你北派南派還是野路子,更要本本分分,各憑本事吃飯。
這就好比你轉到一個新學校,把?;孟铝?,然后暗戀?;ǖ娜瞬粯芬?,來找你麻煩。
這種行為最讓人瞧不起。
因為你要是真牛逼,就應該讓人跟你屁股后頭撿破鞋!
再不濟你抓現形,把人堵洞里,然后任憑你搞三人游戲還是什么夫什么科的,也都算你有本事。
但如今我活兒都干完了,東西都搞出來了。
你卻連我在哪干、怎么干的都不清楚,那還有什么臉面來找我麻煩?那你還干雞毛的倒斗?直接奔金庫使勁,不是更方便?
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我這樣說大家應該懂了。
被松開后,老頭繃著臉,對周伶拱手說:“實在對不住,老馮我管教不嚴,讓元良見笑了。”
周伶揉了揉手腕,隨后也拱了拱手,不過位置要稍微高一點。
“元良不敢當,南派打金尖,周伶,見過馮爺!”
老頭瞥了一眼周伶的拱手禮,笑呵呵搖頭說:“可別,老馮我就是個賣點刨墳的,當不起這個‘爺’字?!?/p>
周伶說:“謙虛了,山東地界,道上有名的眼把頭,也就是德州定門眼、臨沂燈爺、滕州瓦工劉,以及您濟南馮抄手,若您都當不起一個爺字,叫另外三位情何以堪?”
“呵呵…”馮爺坐到沙發(fā)上,一邊點煙一邊示意周伶落座,并說:“瓦工劉那瞎眼模糊的就算了吧,我倒無所謂,但不能......不能埋汰老王他倆啊?!?/p>
話到最后時,他明顯停頓了一下,似是留意到了茶幾上的樣品。
“嗯,不錯嘛~”
馮爺拿起那個十兩束腰銀錠,摩挲著表面的刻文連連點頭:“好,好品相,這是搞了個窖?”
周伶擺擺手說:“沒那么好運,就一個小坑,僥幸出了仨瓜倆棗,比不了馮爺山高水長?!?/p>
“哦?”
馮爺一挑眉毛,似乎來了興致,放下銀錠指了指寶貝罐問:“一鍋的?”
“那真是后生可畏??!”
“我聽說你們是青州下的鏟,那一片我沒少轉悠,還真沒見有這么個點子!”
一聽這話,建新哥嘴就跟破棉褲似的,拍著我的肩膀就說:“那可不咋的,全靠川子,絕地下針,一桿子下去就見了......”
話沒說完,他已然留意到周伶刀子般的目光,便收住聲尷尬的笑了笑。
馮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看向建新哥,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句:“小兄弟,這行里有深有淺,你最好多學學?!?/p>
當時我以為,馮爺是在說建新哥突然插嘴的行為,因為我也覺得他這么做不太好。
但實際上,建新哥所犯的忌諱,是漏底。
盜墓這行里,同行不乏碰面的時候,相互間也會交流很多東西,不過有兩樣是不會說的,一是看家本領,二就是曾經干過哪些點子。
這兩樣哪怕別人心知肚明,但卻不能從自己嘴里說出來。
建新哥這種做法,不僅周伶不高興,馮爺也不會喜歡。
除卻有炫耀的嫌疑之外,更主要的地方在于,如果馮爺知道點子在哪,事后一旦我們踩了水,我們勢必就會懷疑馮爺,即便不是他干的,哪天傳揚出去,對他的名聲也不好。
“行了,我就不多廢話了!”
馮爺清了清嗓子,看向周伶道:“雖說近幾十年來,北派南派沖突不斷,但我個人跟南派沒什么仇怨,曉亮年輕,不懂規(guī)矩,是我御下不嚴了?!?/p>
說著他一拉抽屜,取出兩沓鈔票放到周伶面前:“一點意思,算我替曉亮賠禮道歉,不知周姑娘可否賣我個面子,別再找他的麻煩?”
周伶深吸口氣,點點頭說:“且不論馮爺拆得幾道丘門,單憑這份態(tài)度,便不落北派的臉面!”
我本以為,接下來她要說一些錢就不收了、大家不打不相識之類的客套話。
沒想到,周伶直接拿起錢來,舉過肩頭晃了晃說:“就依馮爺的意思,若是馮爺看得起,大家天南海北兩邊走,見面還是好朋友!”
“呵呵,好說!”
馮爺笑了笑,站起來抱拳道:“那我就不多留你們了?!?/p>
周伶同樣起身抱拳,說了句留步。
隨后她示意我裝好樣品,便直接往外走。
可不知怎么回事,收拾樣品時,我腦子里卻莫名浮現出,馮爺剛才看銀錠的一幕。
隱約間,我似乎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便下意識朝他看去。
不料馮爺也在看我,見我望來,就笑著對我點了點頭,這就搞得我有點尷尬。
于是我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畢竟馮爺這人看起來蠻好說話的,而且還這么守規(guī)矩,應該不至于背后玩什么陰的。
哪成想,這個念頭出現了不到半分鐘,就被接下來的一幕,沖了個煙消云散。
當時我們出了大門,就見胡同里面,居然站著不下二十幾號!手里不是鎬把就是片刀!